蘭花搬出去後,沈卿便沒再多想,晚上軒轅離過來吃了晚膳後便因為其他事物離開了,沈卿依舊未曾說什麼。
天晚以後,打發了雲芳幾人早早去歇著,便回了裡間等著。
軒轅昭的話,她雖非全信,但也可以一試。
房間裡昏黃的燭火搖曳著,沈卿淡淡靠在軟塌邊翻著手裡的雜書,心裡卻在回想之前的事。軒轅離到底是什麼出了什麼事而離開皇宮久久不歸,是蒙古那邊出了問題,還是大魏出現了猛將?
正當她想的出神之時,燭火猛地一閃,等恢復平靜後,沈卿這才看到身後出現的人影。
“十一皇子好功夫。”沈卿慢慢合上手裡的書。
軒轅昭見她不驚不惱,眉梢微揚,提步過來在她對面坐下:“應該說皇兄手裡的人,還是比不過太后手裡的人多。”
沈卿莞爾,倒也沒跟他客套什麼:“此番請十一皇子過來,主要是因為一件事。”
“姬無歡?”軒轅昭回去以後,便使人查了南詔的事,這不查還好,一查竟是有這樣的淵源,讓他覺得十分有趣。
“是。”沈卿抬眼看他。
軒轅昭唇瓣揚起:“你回答的也太快了,不擔心我因此而要挾你?”
“軒轅離已經在要挾了,所以我請十一皇子過來,便不在乎你要不要挾了。”沈卿淡淡笑著,軒轅昭與軒轅離相爭,無非是為了皇位:“宮中的關鍵人物不在於我,在於姬無憂。”
“此話怎講?”軒轅昭不解,也確實想不通,因為姬無憂對於軒轅離來說,並不如面前這個女人重要。
沈卿身子微微往前傾,低聲笑道:“因為皇上時至今日,還在受姬無憂的脅迫。東陽郡王乃是姬無憂的人,相比南詔朝廷更有不少大權在握之人也是姬無憂的爪牙,軒轅離與其說忌憚姬無憂,倒不如說是忌憚她背後那些人罷了。但若是軒轅離殺了姬無憂,或是廢了她,你覺得會怎麼樣?”
“這些爪牙們若不是群起而攻之,亦或是有個人出現,來成為他們的新主子。”軒轅昭長眸微闔,瞧見她眼底溢位的光,嘴角高高揚起。
兩人正說著,門外忽然一動,一道人影快速的跑開。
軒轅昭二話沒說直接跑了出去,再回來時,袖口顯然沾染了些許血跡,沈卿瞧著莫名皺了下眉頭。
“你這裡耳目太多,我便不多留了,過幾日母后邀你出去,你再出去吧,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不用從長計議。”沈卿轉頭看他:“只要讓軒轅離看到姬無憂殺了我便是了。”從現在軒轅離對自己珍惜的態度,他不會再容許姬無憂殺了自己,若是此事發生,他難保不會因此而對姬無憂動手。
“你的意思是……”
“我對皇宮不熟,還勞煩皇子和太后娘娘多多商量了。”沈卿垂眸道,太后在後宮這麼多年,不可能不知道一些讓人能金蟬脫殼的法子。
軒轅昭本欲要走的腳步反而頓了下來,轉身看她,一襲素色錦袍,側坐在鋪紅色錦緞的軟塌上,面容還有因病而泛出的微白,但那雙眼睛,卻好似讓人看不透一般,帶著迷霧,便是說著讓人殺了自己的話,也是古井無波。
他生出幾分好奇來:“你不擔心我真的藉此殺了你?左右你死了,一了百了,軒轅離也不會知道。”
沈卿輕笑,冷眸凝著軒轅昭:“你覺得我敢提出這個主意,便半點後路也沒留?”
“後路?”軒轅昭冷哼一聲:“若是你給自己留了後路,我又怎麼能相信你?興許你早就跟軒轅離商量好了,要將我和姬無憂一併殺了。”
“若是軒轅離沒有滅我梅雲閣之仇,沒有害我骨肉分離,害我夫君之仇,興許我為了穩固在這後宮的地位,會這般去討好他。”沈卿依舊淡淡笑著,看著多疑的軒轅昭,她知道他之前的確是有殺了自己一了百了的想法,但自己怎麼可能又全心全意的信他?
軒轅昭見此,轉過身來正視著她:“你這般聰明,我就更加懷疑了。”
“十一皇子可以選擇不信,只要你還有更好的法子,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擊垮軒轅離。”沈卿好整以暇,似乎也並不著急。
軒轅昭背在身後的手微微一緊:“好,我可以答應你。但你到時候若是敢耍花樣……”
“我在乎的東西不必十一皇子少,十一皇子大可放心。”沈卿淺笑。
軒轅昭瞧著她始終鎮靜的樣子,之前的輕視倒是少了幾分,轉頭離開了。
待他走了,沈卿才頹然的靠在身後的引枕上微微喘著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果然還是高燒未退,如今內力被廢,她的身子好似弱了許多,方才若是不慎,只怕真要招軒轅昭懷疑了。
她起身慢慢回到床上歇下,但合上眼睛便是無歡漠然的樣子,還有安安,安安還在大哭,他在想自己的孃親……
沈卿只覺得心上好似有一把刀,正慢慢將她凌遲。
一直半夢半醒到接近天明才算真正睡下,以至於張曉芳來時,她也還未醒來。
雲芳在一旁伺候,還嘀咕底下伺候的小丫鬟怎麼突然不見了蹤影,正說著,軒轅離已經過來了,只是依舊風塵僕僕,而且面容嚴肅。
瞧見張曉芳時,他微微頓了一下,而後才道:“芳郡主這幾日來的很勤。”
張曉芳忙低下頭:“因為娘娘病了,所以……”
“嗯,卿兒如今身子虛弱,情緒不能有太大的波動,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想來芳郡主很清楚,就不用朕繼續提醒了。”軒轅離自然知道張曉芳每次進來都是皇后授意,不然她也來不了,但卿兒僅此一個熟悉的人,他並不想過多苛責。
張曉芳連聲應聲,不過好在軒轅離並沒有久留,只看了看沈卿,傳了太醫來問了問便又匆忙離開了。
等他一走,張曉芳這才上前在床沿坐下,拉著沈卿的手輕聲喚道:“娘娘?”
沈卿朦朦朧朧聽到有人喚她,努力睜開眼睛,瞧見是她,便開口虛弱的使人都退下了。
雲芳領著人退下以後,只輕嘆,娘娘這病可真是嚴重,殊不知此時沈卿已經坐了起來,輕咳了幾聲後,取下了綁在胳膊上的一小塊玉石,這玉石放在這裡,能讓脈搏產生變化,計算陳太醫有疑惑,也不敢去扒她的袖子,倒也矇混過去了。
“可有信?”沈卿忙道。
張曉芳立馬將軒轅離的告誡拋在腦後了,從朱漆食盒中拿出一碟酥餅來,掰開最底下一個,便落出一個捲成了細細小小的紙條。
沈卿接過一瞧,頓時鬆了口氣。
“怎麼了?”張曉芳也來湊熱鬧。
“無歡來了。”沈卿沒有瞞她,雖然不知道無歡是怎麼躲過大魏皇帝的眼線過來的,但這紙上的字跡她認識,就是無歡的。
張曉芳好奇的去看紙上的字,不過時一個‘安’字,怎麼就知道是姬無歡來了?
雖然想不通,倒也沒多問:“聽說這次南詔打了敗仗,大魏是皇帝御駕親征。”
“姬允親自帶兵?”沈卿驀地一笑:“蒙古那邊呢?”
“不知,京城這類訊息都是封鎖了,不允許私下議論,我也是偶然聽人說的。”她道。說完,又提起她那日暈倒之事:“皇上去太后宮裡大發了一通脾氣,母子兩人差點翻臉,娘娘,你說皇上是不是真的喜歡你啊。”她不懂這些,但就眼睛所看到,軒轅離的確用心了。
沈卿莞爾,眸中卻沒有喜色:“姬無憂呢?”
“皇后娘娘?”張曉芳有點想笑,但又忍住了:“她先是跟太后爭執了一會兒,後來又被皇上給呵斥了當天氣得都白了臉,我還從來沒見她那般失態過,她之前一直就像是個假人一般,永遠都是笑盈盈的。”
“她與太后爭執什麼?”
“爭執……”張曉芳努力的回想,但其實她們單獨說話時,自己並不在當場,而是被屏退了的:“我只隱約聽到子嗣什麼的。”
“子嗣……”沈卿暈倒時也聽到了,難不成是姬無憂的肚子裡有了龍種?可看軒轅離的態度,並不像是如此。
“哦對了,太后正打算選秀呢,不多時一大批秀女就要住到前邊兒的儲秀宮了,聽聞因為你病倒的事兒,本來該由皇后負責的,現在直接由太后負責了。”
“這就能解釋得通了。”沈卿想著前因後果,如此,還要麻煩你去一趟盈福樓:“我要你去找夏嬈,告訴她選秀一事。”
“你該不會想讓她進宮吧。”
“她進不來,但總有人能進來,我必須跟外面取得更多的聯絡。”這樣,等到金蟬脫殼之日,她才能順利離開,不然就算能暫時出得了宮門,也難免太后和軒轅昭會出爾反爾,亦或是姬無憂跟軒轅離有所察覺,她不能冒險,機會也只有一次,一旦失去這次機會,按照軒轅離的性格,他一定不會再相信自己。
跟張曉芳交代妥當,沈卿這才讓她離開了。
張曉芳倒是覺得沈卿好似要幹什麼大事情似得,只暗暗覺得有趣,卻也沉穩的收住了情緒,先去姬無憂那裡回了話。
“糕點都送去了?”姬無憂坐在臨床榻上,腿上蓋著薄被,面上帶著輕紗,說話間,彷彿都在冒著寒氣似得。
“送去了,她只吃了一點便歇下了。”張曉芳道。
姬無憂冷眸輕轉:“說了什麼?”
“照你的吩咐,該說的都說了,她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不知道還要再病幾日。”張曉芳抬眼與她對視,沒叫她看出絲毫異常。
姬無憂鳳眸輕轉,睨著她那張白淨的小臉,不知想什麼:“此番選秀……”
“娘娘不是答應過我,只要我幫你傳話,你就不讓我入宮的嗎,娘娘這是要反悔?”張曉芳有些急,她最怕的就是在這裡當一輩子金絲雀,她才不想,她情願嫁一個普通人,每天自由自在才是正事。
“本宮既然答應了你,便不會反悔,但是你要想清楚,便是不入皇宮,也不可能隨你心意嫁給其他人。”姬無憂淺淺道,心中已經是有了別的打算:“聽聞你對大魏九王爺有好感,難不成是想著有朝一日,能嫁過去?”
“自然不是!”張曉芳臉微微發熱,卻垂下眸子:“我不會嫁過去的。”大魏跟南詔正在打仗,她怎麼可能嫁過去,就是到時候願意嫁,她乃是大魏皇帝本要和親的人,大魏也不會准許她再嫁給姬睿。
姬無憂見她果真是心屬那姬睿,看了看一旁的山茶,山茶便捧了一個托盤過來,托盤上放著一隻白玉瓷瓶,不過巴掌大,張曉芳卻驚住了:“這是?”
“救命藥,姬睿的。”山茶冷漠道。
張曉芳不解,姬無憂卻輕笑:“若是我能得到沈卿那裡的具體訊息,姬睿就能活。”
“你已經騙過我一次了……”
“那是你騙我在先。”姬無憂打斷她的話:“我知道沈卿現在一定還在謀劃著出宮,我很瞭解她,她若是真的這般脆弱,就不是當初的沈卿了。張曉芳,別以為你私下裡那些小動作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拆穿你罷了。我警告你,她可以死,可以留在宮裡,但絕對不能妄圖代替我,你明白嗎?”
聽到這裡,張曉芳反而鬆了口氣,沈卿根本無意留在這裡。
“臣女明白,沈卿那裡,一直在打聽太后的事,許是打算投靠太后。”張曉芳垂眸道。
“僅僅如此?”
“暫時如此。”
姬無憂望向她的眼神依舊沒有多少信任,但卻沒再糾纏,將藥給了她:“這只是一劑藥,還有第二劑、第三劑,倘若本宮出了事,姬睿只會死的更快,你明白了嗎?”
“明白!”張曉芳拳頭緊握。
“出去吧,這兩日可來得勤些。”姬無憂擺擺手,便不再多說。
等她退下了,山茶才上前來:“娘娘,奴婢覺得她不可信……”
“自然不可信,可皇上只允許她接近沈卿,她便是再不可信,好歹也還暫時攥在本宮手裡。吩咐下去,盯緊沈卿那裡,聽聞她最近吃藥吃得多,可小心別吃錯了。”
山茶眸光微閃,見她已經合上眼睛,嘴角微微揚起,悄悄行了禮便下去吩咐了。
張曉芳一路出了皇宮,上了馬車後才敢喘著氣來。
貼身伺候的丫環忙問道:“小姐,咱們去哪兒?還去盈福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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