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老宅,尹遇夏並不是第一次來,下了飛機之後,她就打車前往。
秦司白已經告訴過她,他今天也會回霖城,是跟公司的人一起,當然,還有秦聿懷。
看看時間,這個時間點,他跟秦聿懷應該也已經到了老宅。
秦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整個宅院所覆蓋的面積之大,尹遇夏就算之前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但再次看見依然覺得驚歎。
那已經不是普通的宅院,更像是一座莊園。
在這座氣勢磅礴的莊園裡,除了主宅之外,四周還坐落著數座單獨的院落,每一座的氣派,也都不亞於主宅。
院落之間由小花園連線著,叫不出名的名貴花草讓人目不暇接,不經意就透露出低調的奢華底蘊來。
只是今天,這同樣一個地方,在尹遇夏看來,卻多了一份森嚴。
秦家的長輩,她之前並未見過。但對於其嫡系一脈,卻也知曉。
秦家現任當家人,是秦聿懷的外公秦唯,同時也是秦濟集團的董事長。
秦唯的夫人,外界都稱呼一句秦老夫人,有關於她的傳聞,早年間有許多,但隨著年紀的增大,這些年也早已淡出商圈,過起了深入簡出的生活。
秦聿懷的母親秦柔,是秦家的大女兒。往下還有一位二女兒,據說常年定居在國外,就連這次秦聿懷大婚,她都不曾回來。
秦司白是老三,是這一輩嫡系裡,唯一的男丁,也是秦濟集團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而秦聿懷雖然是外孫,卻是被秦家當做嫡孫撫養,從小就生活在秦家。
尹遇夏心裡盤算著,她今天要見的人,估計也就是這些了。
想來也是覺得可笑,她嫁進秦家這麼久,第一次見秦家的長輩,是要告訴他們離婚的訊息。
她深深的呼吸,讓自己放鬆心情,這才隨著大管家向偏廳走去。
而當她一進入偏廳的時候,那威嚴肅穆的氣氛讓她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當家人秦唯姿態威嚴,他端坐在最上方的主位上,古井無波的雙眸如一雙深不可測的幽潭。
而秦老夫人一身低調卻雍容的紫色絲絨裙裝,神色端莊的坐在一旁,那一份氣度猶如渾然天成。
右手邊往下,則坐著一位身著華貴的中年婦人,眉宇間與秦聿懷有幾分相似,尹遇夏猜測著,這應當就是秦聿懷的母親秦柔了。
再往下便是秦聿懷,今天的他看上去很是乖佞,只是視線一對上,她分明從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戲謔。
而秦司白則坐在左手邊第一位,他一如既往的閒散模樣,好似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只是,短暫的對視一秒,他眼中深沉肅然的神色,尹遇夏並沒來得及看分明。
這樣的陣仗,讓尹遇夏恍然生出一股錯覺,似乎她今天面臨的,像是審判一般。
她有些怔住,也有些茫然,疑惑的眼神看向秦聿懷。
而秦聿懷已經站起身來,走到她身旁,他神色冷冷的瞟她一眼,而後和她並列站著,面對著幾位長輩。
“外公,外婆,母親,遇夏在婚宴那天突然染病,沒能出席婚宴,雖然事出有因,但總歸是造成了不好的影響,我帶遇夏來請罪了。”秦聿懷態度恭敬的說道。
尹遇夏卻是驀然一驚,錯愕的扭頭看向他。
這跟兩人先前說好的,分明不一樣。
秦老夫人說道:“既然是突然生病的,也不是故意,何來請罪一說,聿懷,你太小題大做了。”
秦柔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她的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說道:“聿懷,遇夏剛來我們家不久,對於秦家的規矩,還不是很瞭解,你不要太嚴肅,別嚇著遇夏。”
看著是關心,尹遇夏卻聽出一絲警告的意味來。
“外婆,母親,我知道你們心善,可規矩就是規矩,遇夏做了影響秦家聲譽的事,既然事出有因,那麼減輕懲罰就是,但是還是不能免掉的。”
聽著他那一副大義滅親的語氣,秦司白手裡捧著一杯茶,那手卻是攸然縮緊。
秦聿懷又對主位說道:“外公,您罰吧,我不會護著的。”
尹遇夏聽著他這一句一句循序漸進,心裡漸漸膽寒,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眼下,她已經明白過來,秦聿懷根本就不是想通了願意跟她辦離婚。
只是,他這又是要做什麼?
秦唯靜默不語,他一雙看似混沌卻又萬分精明的眼眸望著尹遇夏,“丫頭,你怎麼說?”
不帶她回答,秦聿懷已經搶先一步道,“遇夏作為秦家少奶奶,自然要遵守秦家的家規,外公您做主就好。”
尹遇夏只覺得煩悶不堪,這樣裝模作樣的戲碼,她實在玩不下去,也不想玩了。
她打斷幾人的對話,上前一步,先是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而後才豁出去一般說道:“秦家各位長輩,請恕遇夏無禮了。”
“實際上,今天我會前來這裡,是因為,我和秦聿懷已經商量好了,要結束這樁婚姻。”
她話音一落,偏廳裡猛然靜了下來,那氣氛靜謐得詭異。
幾秒過後,秦柔最先做出反應,她站起身來,臉色染了怒色,“聿懷,這是怎麼回事?”
秦聿懷卻是笑了笑,輕鬆道:“遇夏跟我鬧脾氣呢,她說的都是氣話。”
他說著,就要去拉尹遇夏,那語氣甚至是寵溺加無奈的,“遇夏,有什麼事我們回去再說,別讓長輩們擔心。”
儼然將她的意思說成小夫妻之間的小玩鬧,而她是不懂事的小媳婦。
尹遇夏滯悶不已,她一把甩開他的手,轉而對著主位上能做主的那人。
“秦老爺,我不是鬧脾氣。我不知道秦聿懷為什麼突然反悔,但是回來辦理離婚手續,的確是我之前跟他的約定。”
“你們都知道,我跟秦聿懷,只是商業聯姻,本來就沒有感情,而在結婚之後,確實發現並不能相處下去。”
一旦開口之後,她的思緒清晰起來,將率先準備好的說辭,一一平靜說來。
“離婚對我和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秦柔已是惱怒,她說道:“尹小姐這是要過河拆橋?利用秦家拿到了專案,便將秦家一腳踹開,尹小姐,商場上可沒有你這樣的做法,兩家的婚姻更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她語氣可謂是嚴厲,更是不滿憤怒,再加上她長輩的威壓,若是別的千金小姐肯定是怵了。
可對於這樣的場景,尹遇夏從小便練就了。
只是,她心裡卻也不是沒有害怕,畢竟,這是這短暫的接觸,她就已經清晰的感受到,秦家這幾位的段位,比尹家那幾人不知道高了多少。
她強行維持著鎮定,不卑不亢緩緩道,“沒錯,若真如您所說,那的確是不道德,可拿下這個專案,我並沒有依靠秦家。而秦家先前付出的聘禮,我也已經在昨天,折現後,返還到了秦聿懷的賬戶。”
那筆聘禮,在她早先和尹父的談判裡,就已經說好,只要拿下這個專案,尹父便將聘禮給她,而她拿到之後,第一時間去折現,也已經返還給了秦聿懷。
秦聿懷面露詫色,顯然,這一點,他並不知曉。
尹遇夏微一躬身,語氣放柔和了些,態度卻更加堅定,“我已經下定決心,也已經和秦聿懷簽訂了離婚協議,現在只差一道手續,還望各位能夠成全。”
顯然,她是有備而來,這下秦柔也是詫異了,她看向秦聿懷,“聿懷,她說的是真的,你們已經簽了離婚協議?”
秦聿懷面色沉鬱,沒說話,可卻已是預設。
他眼中一抹沉寂的暗光看著她,卻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大膽。面對秦家肅穆的長輩,還有最初他暗示的警告,她竟然這樣不管不顧,就為與他離婚。
但凡她有絲毫的動搖膽怯,他都有辦法,讓她無法主動說出口。
可她竟然,完全沒有。
秦唯猛然一拍桌面,那手邊的茶水都濺了出來。
“胡鬧,婚姻是兒戲嗎,由得你們說結就結,說離就離?”秦唯一聲呵斥,無人敢應。
卻就在這時,尹遇夏深深一躬身,“很抱歉,我願意接受懲罰。”
秦聿懷的警告,她哪裡會聽不懂,做出有辱秦家聲譽的事,必然要接受家法懲戒。
而她現在的身份還是秦家少奶奶,自然也逃不過。
不知道那會是怎樣的懲罰,可她已下定決心,也退無可退。
她的這一聲認罰,讓在場所有人都驚了驚。
秦司白幽深的眼眸沉了沉,微微擰了眉。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將面對的會是什麼?
而秦聿懷的臉色也更加不好看了,這個女人,她竟然真的敢。
還是秦唯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你可知道,要跟秦家脫離關係的懲罰,是怎樣的?”
“我不知道。”尹遇夏坦然道,那語氣中多了一分決絕。
秦唯眼眸微微一眯,“鞭刑五鞭,再罰跪三天。”
尹遇夏身體猛然一僵,又聽他說道:“加上你缺席婚宴,再加跪兩天。”
當家人話音一落,已然將她罪罰定下。
尹遇夏頭皮一陣發麻,那身體都猛然抖了一下,這下才深切的感受到,秦聿懷剛才的威脅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向秦司白,卻見他垂著眼眸,好似無意參與。
也是,這樣的場合,他定然是要避嫌的。
她心一沉,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竟然乾澀得說不出話來。
前面幾位長輩,加上秦聿懷,都在看著她,似在等她一個答覆。
秦聿懷的臉上,甚至多了一層微不可察的嘲笑,那表情好似在說,現在知道說大話的後果了吧。
尹遇夏看見了,更是知道,他是篤定了自己會害怕,會退縮。
當下,她腦海裡突然閃過那個甜美可愛的小女孩,耳邊迴盪起她甜膩的呼喊,媽咪,媽咪,熙熙好想你,你快回來吧…
對的,她要回去,陪著她的熙熙,而留在秦聿懷身邊,遲早也是個死。
決定很好做,她背脊挺直了些,開口道:“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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