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司白猛然抬頭,眼中一道暗影浮動。
而秦聿懷,他眼眸緊凝,整個人已經忍耐到了極點。
主座上,秦唯緊緊的凝視著尹遇夏,幾秒後,他轉向秦聿懷,“既然如此,等尹小姐接受完懲罰,你們就去把手續辦了。”
秦聿懷定在原地不能動,他心裡那股火已經燒到了極點,然而此刻,卻是必須忍耐著。
秦唯又是道:“聿懷,你聽見了嗎?”
他沉默半晌,最後悶悶道:“是,外公。”
“還有,這件事,不是尹小姐一個人的事,聿懷,你也有錯。”秦唯沉聲說道,原本的慈愛此刻卻是變得威嚴。
秦柔一驚,“父親,聿懷並不想離婚的,他並不是過錯方。”
一直未曾說話的秦老夫人,也出口維護道:“是呀,就算要罰,也要有個輕重之分。”
秦柔反應很快,處罰是逃不過了,她立即道,“就罰聿懷去跪祠堂,跪三天。這樣行不行?”
秦唯沉默了下,點了點頭。
秦司白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的幅度,這輕重之分,可不要太明顯。
……
當下,一行人全都移至祠堂,大管家取來了鞭子,那是一條深褐色的馬鞭,手柄用不知名的動物骨頭做成,鞭芯之外是紮實的尼龍絲包裹著。
尹遇夏看見大管家呈上來的鞭子,當下一抖,雙腿幾乎都在發軟。
可到了眼前,哪裡還能退縮。
她面向那秦家的祖宗牌位站著,眼睛緊緊一閉,那纖瘦的身影帶著毅然決然的同時,卻分明在瑟瑟發抖。
秦司白握在身後的拳頭緊緊握著,眼眸微微眯起,瞳孔中一片深不可測的墨黑。
大管家接到了指示,他將馬鞭揚起,說了一句,“少奶奶,對不住了。”而後便是全力揮下。
“啊…”尹遇夏抑制不住的喊出聲來,背上的疼痛如同撕裂般,她整個人朝前倒去,重重栽倒在地。
然而她還沒沒緩過來,又是一鞭重重落下。
這下她連喊叫聲都不曾出口,喉嚨處被湧上來的甜腥堵著,那無邊的疼痛從背後傳來,迅速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她整個人蜷縮著,那身體如痙攣般顫抖著,她的眼前是模糊一片。
意識已經漸漸恍惚,那滔天的痛感刺激著她的神經,連周圍的空氣都好似巨石一般壓迫著她,她呼吸不了,思考不了,整個世界裡,只剩下皮肉撕裂的聲音。
後來的幾鞭,她沒有清晰的印象,在渾渾噩噩中,她在那突如其來的刺痛中清醒,又麻木的昏睡過去,如此反覆幾次之後,她的世界徹底黑暗。
只是在那黑暗裡,那肆虐的疼痛都不曾放過她,極度的恐懼將那些久遠的記憶也勾了出來。
小時候的她,被關在黑暗的衣櫃裡,一天一夜後,才被傭人發現,而後,面對卻是父親惱怒的指責,為什麼要故意藏起來,怎麼這樣不懂事?
還有從記事起,那個是繼母生的女兒,卻比她還大了一歲的尹夜蓉,便一點一點的,將屬於她的玩具、衣服,明槍暗奪的一一佔有。
長大一些後,是繼兄將菸頭燙在她腳上,而後卻是向父親告密,偷偷吸菸的人,變成了她。
下雨天,小弟踩到了水坑,鞋子溼了。到了尹夜蓉嘴裡,變成了是她將小弟推到水坑裡去的。於是,又免不了被父親一頓罵。
…
那個冰冷徹骨的家,她從來都只是看著他們一家人相親相愛、卻還要被他們處處針對排擠的看客。
八年前她都已經離開,成全了他們,現在她的父親卻又將她推入這樣一個絕望的境地。
無邊的夢境裡,她彷彿看見了一個熟悉卻又遙遠的身影,她拼盡全力的朝她奔去,卻怎麼都無法靠近。
她大聲的喊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媽媽,媽媽,您去了哪裡,您知道女兒被欺負了嗎,您當初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
媽媽,是不是您也從來不曾喜歡過我?
媽媽,您為什麼要生下我?
…
畫面一轉,她看見一張惶恐的少女的臉,她被反身壓在盥洗臺上,鏡子裡是一張驚恐的美麗臉龐,而後,是男人那張充滿欲.望噴發的獸.性的臉。
他那噁心的東西就抵在她腰間,而他的大手更是直接探入她的睡裙底部。
女孩驚懼的喊叫聲,不要,不要,救命啊…
沒有人來救她,沒有人…
……
尹遇夏在第二鞭的時候,就已經昏了過去。
大管家也於心不忍,後面三鞭,悄悄鬆了力道,但卻也是紮紮實實的五鞭。
鞭刑一結束,她就被抬出了祠堂,當即送往位於宅子最後方的秦家墓園。
而這邊,秦聿懷也要開始在祠堂受罰,眾人都退去。
偏廳裡一副棋局已經擺上,秦唯坐了一方,秦司白坐了另一方。
明明剛剛主導了一場能要人命的刑罰,秦老爺子卻依然氣定神閒,半分不受影響。
棋局過半,秦老爺子也終於開了口,“這些天,你們都在冰城,聿懷的事,你知不知道?”
秦司白神色淡淡,“秦濟和美國那邊的事兩頭忙,我沒有時間關注那麼多。”
秦老爺子皺眉,“不是要你把那邊的工作辭掉,回來接手秦濟?”
邊說著,他有些不耐的擲了顆棋子,看得出,他今天的心情,很是不爽。
秦司白也苦惱了,“我是合夥人,如何能辭得掉?”
“那你先前答應我的事,打算反悔?”秦老爺子微惱。
“當然不是。”秦司白緩緩說道,“只是,聿懷已經是總經理,秦濟集團,並不需要我,不是麼?”
秦老爺子眉心越加皺緊,“冰城的那個專案,他處理得太魯莽了,聿懷還是太年輕。”
秦司白微微挑眉,秦老爺子又落下一子,“跟尹家的婚事,是他自己挑的,現在卻是這樣荒唐。”
言語間,已然是極度不滿。
秦司白神色平平,狀似無意的開口,“先前聽到對他的家法懲罰,我還以為,父親您並不在意這件事的影響。”
“哼,結婚離婚前後不超過一個月,秦家還丟不起這個人。”秦老爺子的臉色沉了不少。
他微微嘆了口氣,“他這些年,在外面的那些作為,我念在阿柔的面子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這件事,事關婚姻大事,又是跟公司利益有關,他太過草率魯莽。”
如秦家這般顯赫的家族,對婚事向來看重,可這次縱容的後果,秦老爺子顯然極為不滿。
秦司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好似全心琢磨著棋局。
秦老爺子白了他一眼,“你這個做舅舅的,也有責任,要是你早些回來接管,幫扶著他一些,他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
“還有啊,這次的事也是,他們倆都鬧到這樣僵,你怎麼可能不知道,竟然完全放任不管。”他低喝了一句。
“您這可就冤枉我了,他們夫妻倆的事,我哪兒知道啊。”秦司白坦然道。
“算了算了,這個不說了,你去周旋一下,他們已經離婚的事,一年之內,不準透漏訊息,尹家那邊,你也去打聲招呼。”秦老爺子雖是不滿,但已經有了定斷。
秦司白眸底微不可察的閃了一下,嗯了一聲。
“還有,聿懷最近在決策上接連失誤,先是英國的專案出了變故,收益損失了好幾個百分點。再是冰城的專案,本來是可以拿到主動權的,現在,卻變成了三方合作,而且還讓華創成了主控方。”
“不瞞你說,董事會已經向我發起了抗議,要求他給出一個交代。”
老爺子抬頭瞥向他,“這幾天讓他在家反思,你接任他的工作,趕緊把這幾件事善後好。”
說話間,棋局已經停了,兩人的心思都已不在上面。
秦司白眉心微微一簇,“那聿懷呢?”
老爺子端起一杯茶,眸光微煩,“等他受完罰,將他調到外地去,一來,這一年時間,他不在霖城,讓他的婚姻狀況也少些關注。二來,還得好好磨練一下他。”
秦司白沉默兩秒,微微頷首,“那好吧,那我就聽父親的安排。”那眼眸卻是瞬息萬變。
老爺子這才又將視線投回到棋盤上,“你美國那邊的工作,儘快安排好。”
秦司白隨口嗯了下,心思飛快運轉著。
……
秦司白從主宅出來,斯林已經將車開到門口等著,一上車,斯林立即將車輛發動,同時彙報道。
“尹小姐的傷口簡單的處理了一下,現在她人在墓園的門口跪著,還沒有醒來。”
秦司白神色幽沉,他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原本清朗的天空,這會兒烏雲卻漸漸籠罩。
斯林有些擔心,剛才那一幕,他雖沒親眼所見,可只要想想,依然覺得揪心。
“司少,尹小姐只是個女人,這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他心裡也不禁驚歎,老爺子還真是狠啊。
秦司白眼中攸然一驟,“小璇什麼時候到?”
斯林看了看時間,立即道:“現在她應該已經到霖城機場了。”
“聯絡小璇,要她直接去墓園。”
“是,我知道了。”斯林立即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