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鈞撇過頭沒有說話。
“等下那些菜,你是不是不喜歡吃,就都倒掉了?”沈士承想起,她總是可以把煮的飯菜吃乾淨,本來他以為是任鈞胃口好,但是現在想想,怕不是都扔了!
任鈞紅著臉,點了點頭。
“什麼?”忙碌了一天的沈士承此時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提高了自己的聲調說道:“你知不知道這些都要用錢買啊!”
“可是我就是不想吃剩菜啊!”任鈞小聲囁嚅道。
“那你不會少煮一點嗎?”沈士承深吸一口氣說道:“那你就煮你一個人吃的啊!”
“但是我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難道你就讓我炒幾根青菜嗎?”
“那你放著我來吃啊,每次都倒掉,你知道這樣的話,我們一個月要多花多少錢嗎?”沈士承氣得坐在了床邊。
“你兇我幹嘛?不就是一盤菜嗎?”任鈞不服氣的說道。
沈士承想起這幾天,任鈞總是說這個吃不下那麼不愛吃,也是挑剔的很。
“是,以前一盤青菜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啊,我們沒錢,你不再是那個大小姐了啊!”
任鈞一聽,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她氣憤的說道:“你以為我不想繼續當這個大小姐啊?要不是因為愛你,我會落到今天這一步嗎?我為你放棄了那麼多,你就因為一盤剩菜兇我!”
“我沒有兇你,我只是在跟你講道理,現在我們家,已經容不得浪費了!”
似乎是感到自己語氣的確不好,沈士承放緩了語調說道:“我們現在還沒錢,等到你考上了教師,我重新去找一份好的工作,這樣我們生活才可以好起來。現在先克服一下好嗎?”
任鈞抿著嘴,只是在一邊哭的傷心,不管沈士承怎麼哄都沒用。最後使得沈士承失去了耐心,也摔門而出。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大多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任鈞的情緒也越來越失控。動不動就哭,動不動就歇斯底里,讓沈士承感到有些累。他也不懂,本來活潑可愛的一個人,怎麼現在就變成了這樣子,難道真的是現實打敗愛情?再相愛的人也抵不過柴米油鹽的侵蝕嗎?
日子終於熬到了任鈞要去考試的那一天,任鈞一早起來只覺得自己犯惡心,這樣的感覺已經有很久了,加上最近情緒波動很大,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懷孕了。
但是現在還是要先考完試,然後再去檢檢視看。
如果真的是懷孕了,那麼應該也可以解釋自己這段時間的反覆無常了,沈士承應該也會開心吧?
就在她開開心心的去考試的時候,沈士承正在店裡忙活著。中午過後,有一段難得空閒時間,他坐在店外的桌前,看著面前這張被自己擦了一遍又一遍的桌子,想著難道他們真的要這樣一輩子過下去嗎?
誠然,他不是不想跟任鈞過,但是這樣的生活,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他可以委曲求全一時,但是怎麼可能委曲求全一輩子?
他跟任鈞都是有能力有抱負的人,他們本不應該在這個小鎮上隱姓埋名一輩子才對!
但是眼下,又能如何呢?
“沈士承!”忽然一聲悅耳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他循聲望去,居然看到了楊清和!
他立馬站起來,警惕的看著她。
“你不要緊張,就我一個人!”楊清和微微一笑,然後示意他坐下來。
沈士承坐下來,然後看著她說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我是拜託我哥哥來找的你們,放心,除了我和我哥哥,沈家以及任家的人,還不知道你們在這裡!”她坐下來,看著沈士承穿著滿是油汙的衣服,有些不適應。
“看來你們過得不怎麼樣啊!”楊清和笑著搖搖頭。
“你找我做什麼?”沈士承冷冷的問道。
“你知不知道,你叔叔被降職了!”楊清和緩緩說道:“而且你姐夫,更是被人舉報,現在沈家亂成一鍋粥,所以你才可以在這裡過著安穩日子!”
“什麼?”沈士承顯然是沒想到現在沈家竟然如此艱難。
“我來這裡不是想要勸你什麼,相反,我也很羨慕你和你太太的感情,如果我可以跟你一樣勇敢,只怕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她淡淡一笑然後說道:“但是我還是想勸你一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沈家如果完蛋了,你也免不了被清算。”
沈士承的臉色有些不好了。
“而且現在因為你的事情,我爸爸很生氣,雖然他礙於面子,沒有對你們沈家下手,但是難保他不會對任家出手以洩憤!任家的背景,你知我知,多少人都等著掀翻它!”
沈士承明白,當初任欽本想洗白任家,只可惜進行到一半就去世了。
“所以我勸你好好考慮一下,為了她,你還是回去吧!”
“回去做什麼?”
“跟我結婚,然後我們楊家會幫你們的。等你畢業了,我們就會扶持你,別的不敢說,讓你坐在現在你叔叔的位置上,還是可以的。剩下的,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繼續向上爬!”
“楊小姐,我想著,我們之前沒見過幾次面吧?為什麼你會願意把自己的後半輩子交給一個不愛的人?”
楊清和低下頭,想了一會兒說道:“其實對於我們家來說,我嫁給誰都一樣。你不願意娶,我爸爸自會另外找一個。但是我之所以中意你,是因為,你也有愛的人!所以應該知道我的苦楚!”
沈士承眉頭一皺,他似乎聽說過,楊清和曾經喜歡過一個男人,不過好像最後也因為種種原因不了了之,聽說是死了。
“所以你不會去勉強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比如生孩子什麼的。對不起,我比較自私,但是我請你考慮清楚,繼續這樣擦桌子端盤子的和任鈞在一起,並不能給她幸福。你也知道你們都是什麼樣的人,不應該埋沒在這裡一輩子!”
沈士承撇過頭去,沒有說話。
“還有,沈先生,你相信命運嗎?”楊清和說話輕輕柔柔的,讓人不自覺的放下了心防。
“我跟許多人不同,他們總是要抗爭,要反抗自己的命運,但是到頭來,該得到的不會少,不該得到的,還是得不到。那你還碰的頭破血流做什麼?如果你真的和任小姐會在一起,不管經過多少波折,都會在一起的!而且你有沒有想過,現在並不是你們在一起的最佳時機?”
沈士承咬咬牙,沒說話。
“我話就說那麼多了,這幾天我都會住在這裡,如果你想通了,就來找我。不過我希望你別等太久,因為沈家等不了太久,我爸爸也等不了太久。”楊清和站起來說道:“還有,我向你保證,日後我們若是要分開,這個壓力,我來扛!”
說完,楊清和就轉身離開了。
沈士承看著楊清和的背影,覺得她跟任鈞是不一樣的兩個人。任鈞總是熱情似火的樣子,而她,就像很深的水井,往裡面投一顆石子,都翻不起波瀾的感覺。
當多年後的他再次遇見任鈞的時候,才知道楊清和之所以如此寡淡如水,就是因為她曾經把所有的熱情都給了另外一個人。
對待感情,誰都曾經莽撞且憧憬過。
沈士承想了許久,然後請了個假回家,把屋子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遍,再去買菜,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這些日子,任鈞瘦了不少,臉色也不好了。他看在眼裡,也是心疼。
傍晚時分,任鈞終於回來了。考得很不錯,她十分的開心。
“老公!”她一回家就看到了一桌子的菜,十分驚訝地說道:“哇,今天你怎麼回來的那麼早?”
沈士承微笑著看著她,然後招招手說道:“快去洗個手,吃飯了!”
“好!”任鈞跑去洗手,然後蹦蹦跳跳的坐在桌前,開心的說道:“好久沒有吃肉了!”
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沈士承心頭一酸。她本是無憂無慮的嬌嬌小姐,是天之驕女,本該被人一輩子捧在手裡,一輩子高高在上的!現在卻因為一盤肉而開心,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啊!
“老公,我告訴你,我今天考得可好了!保證能考上。到時候我去做了教師,我們生活就能好起來了,我就給你頓頓買肉吃!”
看著任鈞的樂觀,沈士承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也不要在那個麵館了,去幹別的活吧。你看你什麼都會,端盤子太委屈你了!”
“不,是我太委屈你了!”沈士承低聲說道:“小鈞,你真的想做一個老師嗎?”
“當然了,不然我考試做什麼?你沒聽那個校長說了嗎,要有證才可以啊!”
“我是說,你真的甘心,一輩子在這裡?”
任鈞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以前,你的朋友是貨真價實的公主,現在你只能跟賣菜大媽一起聊天。以前你算的都是數學題,現在你要算我們每個月幾塊幾毛的賬單。你應該有更好的人生,不應該在這裡蹉跎光陰!”
“你說什麼呢?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很開心啦!”
“愛情不是全部,我不希望我們,又因為一盤剩菜吵架,也不希望,你再也沒法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天天素面朝天,只因為買不了一根口紅。”沈士承冷靜的說道:“而我也是,我還有一年的學業,我也不想半途而廢。”
任鈞呆呆的看著沈士承,然後說道:“所以你想回去?”
“對!”
“可是現在我家人還不接受我們的婚事,再等等······”
“等到什麼時候?如果他們一輩子不接受呢?”
“不會的,我爸媽那麼愛我······”
“那以任家的勢力,為什麼還沒找到我們?他們就是放棄你了,也就是說,你要一輩子在這裡教書了!”
“那就一輩子在這裡教書啊!”
“但是我不想!”沈士承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想一輩子在這裡,窩窩囊囊,你有沒有考慮過,以後我們若是生了孩子呢?在這個出租房裡長大?永遠看不到外面廣闊的世界?”
任鈞似乎知道沈士承要跟自己說什麼一樣,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所以呢?你想要做什麼?”
“我們離婚吧,回到各自的原點。”
任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著沈士承說道:“你不是在開玩笑吧?當初不是說要跟我過一輩子嗎?”
“你就當我沒說過!”他淡淡的說道:“走吧,我不能再連累你了!回去把離婚手續辦了吧。我們從性格到家庭,沒有一點是合適的。愛過了,也瘋狂過了,現在應該回到原點了!”
“沈士承你是認真的嗎?”任鈞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是,回去吧。你是任家的女兒,應該過更好的生活!”
說完,沈士承就站了起來。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就一個小揹包。他背在身上,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