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付家的路上,付瓊突然停下腳步,目光灼灼地看向阿瑤:“林澗千里迢迢跟著你,就為了聽這些創世神話?”
阿瑤嗯了一聲。
“姐姐,”付瓊又說,“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這隨口一問,阿瑤身子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她猛地轉身,直視她的眼睛:“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朝一日要你選擇,你會選誰?”
付瓊也站定了,沉靜的目光中透著複雜。她生在六門,長在六門,又是那人一手帶大的,難怪姐姐會不信任她。
沉默了半晌。
“我選公正。”付瓊回答得乾脆利落。
回答得這麼快,沒有一絲猶豫,倒是讓她震驚。
“姐姐知道六門風骨嗎?”付瓊的聲音沉靜“,明辨是非,持正受中。不因權勢低頭,不因富貴改志。正道直行,無愧於心。”
“我雖然長在六門,生在六門,但學的從來不是歪門左道。我這麼說,姐姐明白嗎?”
阿瑤鄭重點頭。
她想起初次見付瓊時,那個端坐主位、一身利落勁裝的少女。即使面對自己的無禮,以及白穆諸多職責,依然從容不迫,以大局為重,確實擔得起接班人的重任。
“你恨母親嗎?”阿瑤輕聲問。
付瓊回頭看她,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母親因為我的事情,一輩子瘋瘋癲癲,也沒能好好照顧你,你心裡…真的一點不怨恨?”
“想聽真話?”付瓊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是沒怨恨過。”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有一年家長會,付昀和付生都不在,小小的付瓊鼓起勇氣去找趙春梅。
趙春梅從書頁間抬頭,怔怔看了她很久,突然問:“我很久不出門了,你不嫌棄?”
年幼的她怎麼會嫌棄,她歡喜地搖頭。那天趙春梅似乎也格外高興,在一拐錢翻找很久,最終選了件墨綠長裙。
翌日一早,付瓊早早到校。
她眼巴巴地望著教室門口,知道家長會結束,那個期待的聲音始終沒出現。
委屈和憤怒在心頭翻湧,可當她回家質問時,卻連母親的院門都進不去了。
年歲漸長,那份母愛的期待也漸漸淡去。
直到這次六門開祠堂,在倉庫深處發現幾個塵封的箱子。無人認領的箱子裡,整整齊齊碼著各色衣服。
從四歲到十五歲的女裝,都是當年最時興款式,顏藍水綠的色彩,都是她喜歡的顏色。
“是太太的針腳。”菊嬸子的話言猶在耳。
或許就是在那一刻,付瓊和自己和解了。母親的愛,原來一直都在,只是以另一種方式默默守候。
阿瑤靜靜聽著,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長長的,她從懷裡掏出那本日記:“母親她…一直很愛你,只是……”
付瓊接過日記本,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我知道,只是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沒有這件事,我們會不會是另外一種樣子。”
“也許吧,”阿瑤望向遠處連綿的山影,“但你現在,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