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想起年少時,她與連舟初相識,沒過多久就好得一起滿山跑。他們還在山頂看日出,在一座冷冷清清的廟裡寫許願牌,掛在許願牆上。
連舟好奇她許了什麼願望,偷偷去翻看,被她發現,追著一路打下山。
想到那久遠的回憶,她唇邊露出淡淡微笑,然而耳邊一聲“姜小姐”,將她拉回了現實。
也許,少男少女,心思再沉也是簡單的,幾句話就能做好朋友;而當成人之後,複雜的心思使得再多的往來,也只能做個普通朋友。
她提醒自己,她是姜不渝。
隋玉一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空落落的,不知道想做點什麼,想起來她應該擦一下頭髮,便握著手機返回浴室。
當她拿著毛巾再度經過鏡子時,她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
那是一張年輕稚嫩的臉,臉頰上還留著些微嬰兒肥,眼眸如水,少了屬於浦隋玉的冷漠。
她也看到了那個紅色的吻痕,像是個烙印,那麼明晃晃的落入眼裡。
她想到了在餐廳包廂與霍衍的纏綿,那一刻,她真的將自己融入了姜不渝,忘記了自己是誰。
連脖子上戴著的綠孔雀羽毛項鍊斷了,都沒留意。
她出門時,解語曾經問她,為什麼要戴著這個綠羽毛配飾。
自從霍衍明白表示,他不喜歡她穿戴綠色衣服之後,她就轉而放到了身上的配飾上。
若說這綠是為了悼念姜不渝,不如說,是她想提醒自己,戴著這綠色,她是姜不渝,暫且忘記浦隋玉。
可,那也太入戲了……
那身體的感覺,是她明白的感受著的,心跳的加速,血液的湧動,全都是屬於她浦隋玉的。
怎麼會這樣?
隋玉腦中忽然生出一種惶恐,腦中驀然浮現連舟仔細給她原身擦護手霜按摩的那一幕。
忽然頭痛欲裂了起來。
“唔……”她悶哼了一聲,抱著腦袋蹲下身體,忍耐著那一陣的疼痛過去。
電話裡,連舟聽著她的聲音,急問道:“怎麼了,姜小姐?”
隋玉握緊了手機,使勁的搖了搖頭:“沒事,不小心踢到椅子而已。您有什麼事,請說。”
連舟也便當了真,說道:“姜小姐,我想起來,隋玉有一套專用來做修復的工具,是她自己設計的。”
“你是她的弟子,我想,她應該願意借給你使用。如果你有空的話,明天九點,你到我的拈葉齋來。”
隋玉當然知道她的那一套寶貝工具,每一件都是她為自己打造的。她的工作室設在拈葉齋,因為連舟那裡本就收集殘缺的古玩。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成為姜不渝之後,她也想過再複製那麼一套工具出來,只是怕被人看出什麼,便用秦盛文為她蒐集來的工具了。
“我正好有事想找您,那,我明天九點來。”
結束通話電話之後,隋玉緩了很久,腦部的疼痛感才過去。
是原身衰竭的更嚴重了嗎?
隋玉惴惴不安,想著是不是該鋌而走險的走那一步。
第二天,她如約去了拈葉齋。
週末時間,古玩街上的客流比平時多,但拈葉齋有固定的客戶群,不隨便對外開放,隋玉進去時,只有她一個人。
連舟正在店裡,站在寬大的工作臺後,戴著專用來鑑定的圓形單片眼鏡,手上拿一隻白釉梅花紋瓷瓶。
他穿著復古的西裝,遠遠看去,像是漫畫中的民國青年,儒雅博學。
店裡的工作人員將隋玉帶進去,請示道:“老闆,姜小姐到了。”
連舟抬起頭來,看到眼前那個娉婷站著的少女時,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她唇角帶著淡然笑意,黑亮的眼睛會說話似的望著他,披肩的長髮柔順的貼在腦後,裙角還在腳踝飄蕩未定,那一句清脆嗓音便出來了。
“連老闆,我來了。”
那一聲帶著調侃的話語彷彿穿越了時空,從十年前帶到了現在。
“隋玉……”
隋玉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名字,心中震動了下,她恍然記起當初第一次來拈葉齋,說的就是這麼一句,而且那時候她也是一頭烏黑長髮。
隋玉心裡有點兒發酸,她輕咳了下,提醒道:“連先生,您在說我師父的名字?”
連舟回過神來,臉色略微尷尬。但他依然掛著淡笑,摘下眼鏡晃了下,道:“一不留神,就叫錯名字了。”
這個動作表示,全是戴著這單片眼鏡,腦子裡想著浦隋玉的名字,故而說錯了人名。
隋玉笑了笑,走過去,桌上整齊擺放著她的那一套工具。每一件都因使用太多次,泛著光亮。
也因為有人日日擦拭,才不沾染一點兒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