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這一昏迷,就是整整一天一夜。
當他終於從深沉的黑暗與虛弱中掙扎著恢復一絲意識時,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粗糙的織物觸感,然後是空氣中濃郁的土石味和…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
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近在咫尺的覆蓋著暗金色鱗片的…龍頭?!它還充滿好奇地盯著他!
“!!!”路明非嚇得差點心臟驟停,猛地就想坐起來,卻因為虛弱和驚嚇,一陣頭暈眼花,又跌了回去。
“呀!你醒啦!”芬裡厄看到路明非動彈,立刻發出充滿驚喜的歡呼,巨大的頭顱又往前湊了湊,幾乎要貼到路明非臉上,“姐姐姐姐!他醒了!他可以陪我玩了嗎?”
路明非被那巨大的聲浪和撲面而來的氣息震得耳朵嗡嗡作響,腦子一片空白。
“這…這裡是…”路明非的聲音沙啞乾澀得厲害。
“我家。”夏彌言簡意賅,走了過來,遞給路明非一個破舊的鐵杯子,裡面裝著清水,“我哥哥,芬裡厄。”
路明非接過水杯,手還在抖,他小心翼翼地喝了幾口水,冰涼的水流劃過喉嚨,稍微緩解了那火燒火燎的感覺。他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這顆巨大的龍頭,實在無法將他和“龍王”這種恐怖的存在聯絡起來。
不過,這恰好和前世的記憶相對應。
芬裡厄,因為某種原因,智商現在和小孩差不多,還是比較好相處的…吧。
“你…你好…”路明非下意識地打了個招呼,聲音微弱。
“你好呀!”芬裡厄非常高興地回應,尾巴甩動得更歡快了,砸在地上發出砰砰的悶響,“你現在恢復好了嗎?可以陪我玩了嗎?姐姐答應了的!”
“玩…玩什麼?”路明非一臉茫然,看向夏彌。
夏彌別開視線,語氣有些生硬:“他很少見到外人…你既然醒了,狀態也還行,就陪他玩會兒遊戲吧。”
路明非覺得有點好笑,夏彌的語氣雖然硬,但並沒有惡意,甚至…隱隱有一種讓他安心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共同經歷了生死之戰?
“好…好吧…”路明非掙扎著坐起來,靠著身後一堆軟墊,“玩什麼遊戲?”
芬裡厄巨大的頭顱歪了歪,琥珀色的黃金瞳眨動著,像是個在思考新點子的孩子。他巨大的爪子無意識地撥弄著身下的“寶藏”,發出金屬和塑膠摩擦的刺耳聲響。
“玩……”他沉悶的聲音在洞穴裡滾動,帶著一種嘗試性的語氣,“玩……‘抽鬼牌’!”
路明非愣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抽…抽鬼牌?在這種地方?跟一頭龍王?
芬裡厄似乎被自己的主意鼓勵了,顯得興奮起來。
他用那足以捏碎坦克的爪尖,極其小心翼翼地從一堆雜物裡——那裡面可能混雜著生鏽的腳踏車把手、破舊的泰迪熊、甚至還有半扇汽車車門——拈出了一盒東西。
那是一副撲克牌。塑膠封膜還沒完全撕開,但盒子已經有些壓扁變形,沾滿了灰塵,看上去像是哪個地鐵乘客遺棄的,不知怎麼被他撿了回來,當成了珍貴的收藏。
他用兩根爪尖,以一種近乎滑稽的、與龐大身軀完全不符的精細動作,笨拙地撕開包裝,將裡面簇新的撲克牌倒在面前的地上。牌散落開來,對於他來說,每一張牌都小得像是一片指甲蓋。
“規則…很簡單…”芬裡厄轟隆隆地說,巨大的瞳孔努力聚焦,看著地上那些小小的紙片,“抽到…鬼牌的人…就輸了!”。
“輸…輸了會怎樣?”
芬裡厄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輸了…”他嘟囔著,巨大的眼睛看了看路明非,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就讓我…輕輕彈一下額頭!”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提議一個好玩的小懲罰,但他那低沉如雷的嗓音和“輕輕”這個片語合在一起,只讓人感到一種荒誕的恐怖。
路明非看著那比砂鍋還大的、覆蓋著暗金色鱗片的爪子,想象了一下被這東西“輕輕”彈一下額頭的後果……好吧,不用想象,大概是死無全屍吧。
他看著芬裡厄那充滿期待的眼神,還是選擇答應下來。
玩不過小孩子,我還不能作弊嗎?
“……好。”路明非拖著虛弱的身子,挪到那堆散落的撲克牌前。牌很新,光滑的表面反射著洞穴裡微弱的光。
芬裡厄開心地低吼了一聲,震得地面微顫。他巨大的頭顱低伏下來,湊得極近,撥出的熾熱氣流幾乎要把地上的牌吹飛。他努力瞪大著眼睛,試圖分辨那些對他而言過於微小的圖案。
“你…先抽!”芬裡厄用爪尖指了指路明非面前的牌堆,動作帶起的風壓讓幾張牌翻了過來。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手指微微顫抖著伸向牌堆。這感覺比面對李霧月時還要詭異。他隨機抽出了一張牌——是紅桃7。他亮了一下,然後緊緊攥在手裡,彷彿這張小小的紙片能給他什麼安全感。
輪到芬裡厄了。這成了一個巨大的難題。他的爪子太大了,根本無法精準地捻起一張薄薄的撲克牌。他嘗試了好幾次,爪尖不是把好幾張牌一起刮起來,就是把牌戳破,或者直接把它們掃得到處都是。
“唔……”他顯得有些懊惱和著急,喉嚨裡發出不滿的咕嚕聲。
最終,他想出了一個辦法。他伸出那堪比長矛的指甲,用指甲的最尖端,極其輕緩地、屏住呼吸,抵住一張牌的邊緣,然後一點點地把它從牌堆裡“撬”出來。
這個過程緩慢而艱難,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緊張感。
終於,芬裡厄成功“撬”起了一張牌。他小心翼翼地將指甲湊到巨大的眼前,努力辨認著。
“是……方塊4!”他高興地宣佈,像是完成了一項偉大的壯舉,然後把牌甩到一邊——那張牌像被投石機丟擲一樣,啪地一聲深深嵌進了遠處的巖壁裡。
遊戲就以這樣一種極其荒誕式進行著。
路明非感覺每一次抽牌都像在抽生死籤。他不僅要擔心自己抽到鬼牌,還要擔心芬裡厄笨拙的動作會不會一不小心把自己戳個對穿。精神的高度緊張讓他虛弱的身體更加疲憊。
芬裡厄則完全沉浸在了遊戲的快樂中。他每一次成功抽取牌,都會發出開心的低吼,震得洞穴頂部落下細小的灰塵。他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這個遊戲對路明非來說意味著多大的心理壓力和精神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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