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一張張減少。
氣氛越來越緊張。
芬裡厄依舊興致勃勃,他那龐大的身軀因為專注而微微前傾,帶來的陰影幾乎完全籠罩了路明非。
終於,桌上只剩下最後兩張牌了。
一張在路明非面前,一張在芬裡厄面前。
鬼牌,就在這兩張之中。
輪到路明非了。
他看著芬裡厄面前那張背朝上的牌,他能感覺到,夏彌的目光也從陰影處投了過來,落在他的背上,冰冷而複雜。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張牌。
芬裡厄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孩童式的天真:“抽到鬼牌……就要‘輕輕’彈一下哦。”
路明非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洞穴裡一片死寂,只有地下暗河流淌的微弱聲響,以及芬裡厄沉重的呼吸聲。
路明非看著那張牌,又看了看芬裡厄那根比他大腿還粗的指甲。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猛地將那張牌抽了過來!
慢慢地,他睜開一條縫,看向牌面。
……
不是鬼牌。
是黑桃K。
那個穿著華麗長袍國王正沉默地注視著他。
那麼鬼牌……
路明非和芬裡厄的目光,同時轉向了最後剩下的那張牌——在芬裡厄面前的那張。
芬裡厄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後他發出了一聲說不清是失望還是覺得好玩的笑聲。他伸出那可怕的爪尖,用同樣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將最後那張牌“撬”了起來,湊到眼前。
牌面上,色彩斑斕的小丑正對著他露出詭異的、咧到耳根的笑容。
“啊……”芬裡厄看著鬼牌,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又覺得很有趣,“是我……輸了啊。”
他巨大的頭顱轉向路明非,琥珀色的眼瞳眨了眨,似乎真的在考慮要不要履行承諾,讓路明非來“輕輕”彈一下他的額頭。
路明非看著他那比自己整個人還大的額頭,這玩意兒彈一下真的回應感覺嗎?
最終,芬裡厄似乎自己放棄了這個過於困難的懲罰方式。他甩了甩頭,把那張鬼牌像丟垃圾一樣隨意一甩。
“真好玩!”他宣佈道,似乎完全忘記了懲罰的事,注意力又轉向了他那堆寶藏,“下次……我們再玩!”
她輕輕哼了一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真是夠了。”
夏彌走到路明非面前,低頭看著他。
“你該走了。”
路明非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因為虛弱和剛才的精神緊繃,腿一軟。
夏彌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路明非借力站穩,低聲道:“謝謝。”
夏彌沒有回應,只是鬆開了手,指向尼伯龍根的一個方向:“從那邊走,可以直接回到地鐵站的廢棄通道。”
路明非點了點頭,最後看了一眼好奇打量著他的芬裡厄和表情淡漠的夏彌,轉身,有些踉蹌地向著出口走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通道盡頭。
巢穴裡恢復了寂靜,只剩下堆積如山的玩具和散落一地的積木。
芬裡厄用爪子撥弄著地上的積木,小聲問:“姐姐,他還會再來陪我玩嗎?”
夏彌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地站著,望著路明非離開的方向,熔金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閃爍,如同深不見底的潭水。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扶住他胳膊時的觸感。
最終,她只是輕輕地、幾乎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