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隆抬起頭，目光穿透稀薄的陽光，望向遙遠的天際，彷彿在與某個無形的存在對視。他的眼中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是敬畏，是恐懼，是一絲瘋狂的嘲弄。
“我的時間到了，老朋友。”他喃喃道，氣息陡然衰弱下去，臉色泛起詭異的金紙色，“舊神的時代或將落幕，而新神的……陰影……已然迫近……小心……”
“什麼？”昂熱取消了時間零的釋放，他們還犯不著走到那一步。
話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手，將一個藏在袖中的骨質小瓶猛地拍入口中，咬碎！
昂熱瞳孔驟縮，欲要阻止，指尖幾乎觸碰到林鳳隆的衣角，卻已遲了。
“噗——！”
漆黑的、濃稠如墨的血液從林鳳隆的七竅中狂湧而出，帶著一股濃烈的腥甜氣，彷彿龍血與某種更古老毒物的混合。他的身體劇烈抽搐，面板之下彷彿有無數黑色的蟲子在蠕動、噬咬，迅速乾癟焦黑。然而，他的嘴角卻凝固著一抹奇異而複雜的笑容，混合著解脫、嘲諷，以及一絲深不見底的悲涼。
他就這樣看著昂熱，慢慢向後倒去。
“林鳳隆！”昂熱低吼，一把扶住他癱軟的身體，觸手之處，生命正以可怕的速度流逝。
林鳳隆的嘴唇翕動，最後幾個破碎的音節混合著血沫溢位：
“……不要……去探尋……”
聲音斷絕。
他的頭顱無力地垂下，眼中最後一點光芒徹底渙散，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那自戕的毒性猛烈超乎想象，幾乎在瞬間焚盡了他所有的生機與可能存在的言靈護佑。
秋風依舊，卷著落葉，打著旋兒掠過死寂的庭院。
茶已冷。
昂熱緩緩將林鳳隆的屍身平放在冰冷的石板上。他站直身體，金色的瞳孔裡風暴斂去，只剩下深沉的平靜。他整理了一下微微歪斜的領帶和方巾，動作優雅依舊，彷彿剛才並非經歷一場詭異的生死，而是僅僅拂去了一絲塵埃。
他什麼答案都沒得到。
不，他得到了更多。碎片的警示，以及更大的謎團，他甚至只能以自殺來結束自己的調查。
林鳳隆用最決絕的方式，堵住了洩密的可能，卻又用最後殘存的舉動，指向了一個更恐怖的存在。
卡塞爾的債，格陵蘭的痛，林家雙子弒神般的終局，以及眼前這詭異的自毀……千絲萬縷，纏繞成一個更龐大、更黑暗的漩渦。
昂熱最後看了一眼那具迅速變得冰冷的屍體，轉身，大步離開。皮鞋叩擊青石的聲音，在空巷中迴盪，清晰、冷硬，一如他永不回頭的復仇之路。
表面的風波或許暫時平息，但真正的暗湧，才剛剛開始。
弒神者終成墓碑。
而誰，又將在這墓碑之上，刻下新的神名？
棋盤已被無形之手拂亂，下一局，落子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