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抬起頭,目光帶著一絲探尋,“那,你想學什麼專業呢?”
其實陳雯雯此時想說的是出國的成績要求應該很高吧,我成績還不錯,剛好可以幫你補補,更重要的一點是,我想和你在同一個城市。文學社社長總是擅長用迂迴戰術。
“嗯……”路明非看了看天空,他把“屠龍”咽回喉嚨,“殯葬專業......”
換作蘇曉檣此時一定會跳起來說,“路明非你他媽的傻逼吧,出國學這麼個勞什子玩意兒!”
但陳雯雯沒有,她甚至猜測這答案裡或許透著一絲不合時宜的……詩意?路明非選這個......一定有他的深意吧,畢竟能看懂普魯斯特的男人怎麼會沒有自己的故事呢?
自己好像還不夠了解他,但是沒關係,等以後……等以後我們在一起了,總會知道的。
女孩想。
暮色像融化的琥珀般緩緩漫過河岸,陳雯雯忽然提出要去河邊走走。
那些瘋長的野櫻草正在褪去最後的金箔色,纖細莖稈上結滿雪色絨球,風掠過時便掀起銀絮的潮汐。她蹲在蘆葦叢裡收集那些易逝的光斑,亞麻布挎包被撐得微微發脹,細碎絨毛從縫隙裡溢位來,飄向水面倒映的破碎晚霞。
終於,女孩走累了,在小河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歇歇。
他們並排坐在青石埠頭上,粼粼波光把少女的小腿染成流動的琉璃。
陳雯雯的帆布鞋孤零零躺在鵝卵石灘上,鞋帶被風吹成解不開的結,她蜷起沾著草籽的腳趾,泡進清澈的河水裡。
路明非數著她裙襬被晚風掀起的褶皺,十七道,剛好是他們認識的年數。
陳雯雯手指無意識地絞緊白棉布裙角,指節泛出貝母般的光澤,聲音包裹著水汽,“你說,等一年後大家畢業了,各奔東西,就算是曾經的好朋友,是不是也會相互的忘記?”
路明非笑笑,“我可能會忘記其他的同學,不過社長你肯定會一直活在我的記憶中的。”
陳雯雯聽出來自己對於路明非而言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樣,內心不禁湧現出一絲小雀躍。
“雯雯,你知道嗎?衰仔的暗戀就像未爆的鍊金炸彈,炸不死別人只能悶死自己。”路明非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陳雯雯一愣。
“很久很久以前,你幾乎滿足了我對青春的所有幻想。我喜歡...過你。”
他鼓足勇氣,還是說了出來。
喜歡過你,現在依然喜歡。這是路明非沒有說出口的話。
“明非,你…”陳雯雯顯然沒想到路明非會如此直白又毫無徵兆。
但同時也有點開心,明非果然是喜歡我的,雖然中間有個“過”字。
“噓,聽我說完。”路明非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坐得離她又近了一點,看著風把她挎包裡野櫻草的小絨球吹得零落,灑向水面。
“雯雯,在我的青春中,你就像是一塊未被汙染過的標本,清純而美好,卻又可望而不可及。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目睹你和趙孟華牽手,我應該要遺憾一輩子吧。”
“我和他沒…”陳雯雯剛要解釋,路明非就對她擺擺手。
“社長,一年後我會去美國,你要好好的。”
說罷,路明非站起身來,眼角溼溼的,對女孩揮手手,不敢回頭。
這一次,他覺得自己......該釋懷了。
陳雯雯顧不上穿鞋子,光著腳丫就追了上來。
“路明非!”
“嗯。”他停下腳步,依然沒有回頭,只是用低沉的回應了一聲。
“如果我說,我喜歡的...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