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樓下瞬間死寂,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樓上風暴和失控文官的咆哮驚得呆若木雞。
疤三臉上的橫疤抽搐了一下,那點酒勁瞬間變成冷汗,扯著身邊的老馮就要趁亂往人群裡縮。
“叫你們嘴賤!”
老馮不知是酒勁未消還是被剛才張禮那句失控的咆哮刺激得熱血上頭,竟猛地甩開疤三的手,朝著其他人破口大罵。
而矮胖子剛被同伴死死捂住嘴,此刻見有人罵戰,藉著酒勁也掙扎起來怒罵:
“罵誰呢!老棺材瓤子找死!”
汙言穢語如同乾柴再次點燃烈火!
“打那老雜毛!”
老馮身邊兩個早就聽得目露兇光、嗷一聲,抄起屁股底下半條瘸腿板凳就撲向其他人。
“幹他們!”
矮胖子同伴也憋紅了眼,抓起桌上的海碗砸了過去!
兩桌人瞬間扭打在一處,翻滾在地,拳腳交加,場面徹底失控。
酒攤老闆驚恐尖叫著試圖拉開,被不知誰一肘撞翻在地。
周邊幾張桌子也被捲入,謾罵推搡中火星四濺。
………………
如意茶館斜對面,另一家生意火爆的四海樓,二樓雅間。
統領著一部巡城兵馬的趙平,正與手下小校飲酒吃羊雜湯。
“嫪毐那條瘋狗…還不是仗著太后和呂不韋撐腰?”
“楚人…哼…活該!”
趙平手中一柄切羊排肉的短匕,“鏘啷”一聲掉落在地,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握著酒杯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突。
“都尉…息怒…”
一個機靈的小校看出不對,低聲勸道:“都是些市井無賴…”
“給我查!是誰把風放出來的,立刻封鎖這條街,所有剛才在下面議論,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抓起來,帶回獄中細細拷問!”
“諾!”
與此同時,昌平君熊啟府邸議事堂。
只見幾位身著繡有鳳鳥暗紋袍服的官員,被火急召至此地,衣冠上帶著濃重的露氣與倦容。
“市井巷閭,沸反盈天!”
而負責部分京畿治安的左監司馬昭率先打破沉悶,說道:“呂不韋收金縱嫪,誇讚嫪毐制衡楚人等等流言甚囂,矛頭直指吾等,惡毒至極!”
“何止!”
掌管宮室營造的中大夫上官驊,臉上肌肉抽搐,鬚髮幾乎要炸開。
“昨日我遣心腹僕從採買木料,東市竟有販夫走卒私下議論,說什麼華陽宮用料奢靡過甚,還影射牽連老太后,這背後定有人推波助瀾!”
而坐於熊啟左下首,掌管府庫錢糧的楚系中堅羋鋒,此刻卻異常沉默,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案几,發出單調又令人心焦的聲響,直到所有目光都集中過來。
羋鋒開口,說道:“南陽那邊估計沒戲了,昨日傍晚,我在南城稅吏那邊安插的眼睛就被一群官差找茬拿了,理由是行蹤可疑。那稅吏的位置,正空了出來,不到兩個時辰,有人就看見呂府的一個人,去點了卯。”
“呂不韋專挑我楚系關鍵位置下手,是巧合?還是那姓呂的,早有預謀?真以為我們楚人皆是泥捏土塑?”
“砰!”
一聲悶響,不是案几震動,而是熊啟身後陰影裡,一名形如鐵塔、身著玄色勁裝的護衛統領身上驟然爆發的無形氣浪。
聞言,熊啟面沉如水,端坐主位,寬大的袍袖籠罩在身前漆案上。
他的手指在袖中隔著錦緞,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昨日呈上來的那份“密信”。
於是,熊啟看著眾人說道:
“此事我先向華陽老太后稟報,問問她老人家的意見,其他動作暫時押後。”
“是!”
………………
翌日,華陽宮,拂曉後的沉悶正午。
重重垂落的玄紗簾幕隔絕了所有窗外的光亮,偌大的殿宇內只燃著幾盞幽微的長明燈,光暈在冰冷的地磚上投下搖曳不定,空氣裡瀰漫著奇楠沉香沉鬱冰冷的香氣。
此時,熊啟俯身跪在軟榻前方,靜靜地等候著。
半響,他聽到軟榻上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
“流言…辱及哀家?”
華陽老太后的聲音終於響起。
她低沉的敘述,一種凝如實質的陰冷威壓如同無形的潮水,悄然瀰漫開整個空曠的宮殿。
空氣中沉香的暖意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來自權力巔峰的漠然殺意。殿宇角落侍立的兩名宮女,身體控制不住地開始篩糠般顫抖,臉色煞白如紙。
“噠、噠、噠…”
緩慢捻動紫檀手珠的聲音,在殿宇裡變得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節奏穩定得讓人心悸。
“看來當初扶持子楚,還弄出了不知進退的權臣。”
“子淵,你有什麼想法?”
聞言,熊啟起身,說道。
“回姑母,呂不韋勢大,吾想先離間兩者,再逼嫪毐動手,拔除在宮中的阻礙!”
聽到這話,華陽太后微微頷首說道:
“可以,順便把子楚留下來的那個賤人處理掉,礙本宮的眼!”
聞言,熊啟立刻知道華陽太后說的是誰,趙姬確實該處理了。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