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尾巴!”
代號梟羽的刺客在前方低喝,聲音帶著內息消耗後的急促喘息。
他身後十幾丈外,數個快如鬼魅的身影正緊追不捨,尤其是領頭兩人氣息銳利無匹,隔著距離都能感覺到那種被毒蛇鎖定的寒意,那是雲中衛身邊的頂尖追索高手,帶著楚國特有的巫蠱追蹤秘術氣息。
“前面貨棧!”
夜刃目光銳利,瞬間鎖定下方一處較大的院落——正是“四海通”分樓貨棧。
而裡面同樣人喊馬嘶,顯然也因為戒嚴和搜查亂作一團,他猛地擲出兩枚烏黑的稜錐。
“咻!咻!”
稜錐帶著淒厲破空聲射向緊追而來的兩名追蹤者,同時兩人身體急速下沉,如同大鳥落向下方滿是雜物和慌奔人影的貨棧後院。
追蹤者首領冷哼一聲,身法如鬼魅左右一晃,竟同時避開了兩道奪命暗器,但銳利的暗器在空中猛爆,散開漫天墨黑色帶著濃烈硫磺味的煙霧,遮蔽了視線。
“狗東西!哪裡跑!”追蹤者怒罵。
就在密衛兩人俯衝落入混亂的貨棧後院的一剎,一枚不規則金色暗紋的令牌和一卷密信,脫離代號“梟羽”的懷中深衣夾層,墜落!
“噗”一聲極其輕微。
落點精準無比,正好嵌入一堆凌亂堆放在倉庫後簷下,用來遮蓋新運來的糧食麻袋的破舊草蓆褶皺縫隙中。
草蓆蓬亂,將那令牌的絕大部分深深遮蔽掩埋,但恰恰有一角露出,暗金色紋絡在倉庫窗洞透出的微弱光線反射下,閃動著一絲極難察覺的微芒。
僅僅毫秒之差,梟羽與夜刃的身影便沒入庫房外的雜物堆後消失不見,如同墨汁溶於更深沉的墨池。
數息之後,黑霧稍散!
不一會,羋戎麾下兩名最擅長追蹤的先天高手,已如蒼鷹般撲落到貨棧後院瓦簷上,銳利如電的目光急急掃過下方慌亂的人群、堆疊的貨箱麻袋。
貨棧後院一片狼藉。
看守、力工、管事模樣的人物因為搜查盤問亂成一團,燈火晃動下,人影幢幢,氣息繁雜汙濁。
“不見了!”
疤臉狐聲音陰沉,鼻翼急促翕動,說道:“有亂麻和硫磺味遮蓋,氣息徹底散了!”
而老鼬同樣眉頭緊鎖,渾濁的老眼如鷹隼般掃視每一處可疑陰影。
他仔細掃過下方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道身影,試圖捕捉一絲蛛絲馬跡。
“分開找!一定有破綻!”
疤臉狐咬牙,身影掠向貨棧深處,粗暴地推開礙事的人。
而老鼬的目光則犀利地掃過貨堆一角,那裡有堆糧食麻袋,上面鋪著一張破爛的草蓆。
後院深處人聲鼎沸,無數火把亮得刺眼。
“都安靜!滾開!”
“盤查!所有人站好!”
混亂中,貨棧的一個機靈管事趁著兵丁盤查賬房的空當,悄悄溜到剛才密衛消失的貨堆角落,想藏匿點賬冊外的小賬本。
他手腳麻利,蹲身在那破草蓆下摸索著掏出一個隱蔽的小洞。
就在手探進去時,指尖猛地觸到一片冰涼堅硬的東西。
“咦?”他下意識摸出。是一枚奇特的令牌。
他舉起就著倉庫窗戶透出的光仔細端詳,令牌非金非玉,入手冰涼透骨,背面似乎有複雜紋路,正面則用極為古樸、剛硬、充滿力道的刀筆刻著兩個古篆,筆鋒之銳利。
而上面的字跡赫然是“文信”二字!
此乃呂不韋私鑄心腹才配持有的,而他更在令牌的邊緣,摸到了細微卻特殊的不規則刻痕——那是一個被切掉上半部分的“悅”字紋樣!
而令牌上似乎還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香,而在一旁,那捲密信還被蠟封著。
看到這兩個東西,管事猛地一激靈。他猛地想起剛才似乎聽到屋頂響動。
“大…大人!”
管事連滾爬爬衝出角落,朝著一隊正在踢打力工的羋戎親兵喊道:
“小人發現了要緊的東西!”
不一會,羋戎府邸之中,氣氛壓抑的嚇人。
羋戎看著薄絹密信上面的內容,讓他恨不得立刻前往郡城將谷澤幹掉。
不過,這封信涉及他們在秦的楚系一脈和呂不韋的博弈,而羋戎自己是從楚國過來的,在秦國內的根基不深,所以還是需要小心處理。
於是,一個時辰後,一枚以特殊藥液加密、以最快黑羽鷂傳遞的密信,帶著一枚用數層油布嚴密包裹、還殘留著一絲幾乎淡不可聞奇異墨香韻味的令牌,被快馬加鞭、秘密送入咸陽昌平君熊啟的書齋。
此時,熊啟剛處理完一批緊急公務,眉心帶著一絲疲憊,侍從悄無聲息呈上那枚以火漆封好的薄絹和令牌。
熊啟皺眉,揮退左右,先拿起那令牌。入手冰寒刺骨,非金非玉。“文信”二字刻痕古拙剛勁,帶著呂不韋門下特有的森嚴法度氣韻,尤其那邊緣隱晦的半枚變體“悅”字紋路。
元悅?
他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一絲極淡、卻獨特無比的氣息竄入鼻端,正是他曾近距離聞到的那位呂府首席門客身上獨有的墨香韻味,帶著某種昂貴的異域香料氣息。
啟緩緩展開卷得極緊的白色薄絹,絹質上乘,柔韌細膩。
而入目第一行字——
“華陽老嫗貪得無厭,竟欲染指南陽,其心可誅!”
熊啟強壓一口怒氣,繼續往下看:
“呂相有令:嫪毐雖鄙,然其勢可藉以制衡楚人!彼等穢行,暫可容忍,尤須令其囂張!待其與楚系兩敗俱傷之時,再一舉剷除楚系根基!以絕後患!而南陽斷不可予楚系,關乎呂氏根基!萬望谷兄全力周旋,阻羋戎上位,務必拿下此位置!日後呂相當為南陽守軍大開方便之門,君之前程,盡託於此。切切!”
熊其看到上面熟悉的筆跡,立刻就認出來這絕對是元悅親筆的手書。
而上面對華陽太后直呼“老嫗”、對楚人鄙為“楚蠻”。
甚至將他們羋姓楚人視為必須一舉剷除的物件時,饒是熊啟有著十多年的涵養也激起不小的怒氣。
“安敢如此辱我!欺我羋姓!視我等如待宰羔豕!”
“必要讓你付出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