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櫟等人對呂不韋的專權、楚系,尤其是昌平君熊啟的擠壓、以及趙姬嫪毐穢亂宮闈的醜聞深惡痛絕,對嬴政這個“生於趙、長於趙”的秦王的“正統性”也頗有微詞。
嬴羽的存在,是他們心中一個隱秘的希望,一個重振嬴氏榮光的寄託。
嬴羽目光投向窗外庭院中的小湖,湖面平靜,昨夜被真氣攪動的痕跡早已消失,錦鯉不見蹤影,只剩下蓮葉田田,隨風輕搖。
“君上!”
此時,嬴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書房門口,躬身道:
“尉繚先生求見!”
“請!”
嬴羽收斂心神,恢復平靜。
片刻,一位身著樸素青衫、面容清癯、眼神卻睿智如星辰的中年文士走了進來。他步伐沉穩,氣息內斂,正是被嬴羽視為心腹謀主的尉繚。
“拜見君上。”
尉繚拱手行禮,姿態從容。
“先生不必多禮,坐。”
嬴羽示意侍女上茶,說道:“先生此來,必有要事。”
而尉繚落座,接過茶盞,並未飲用,直接切入正題:
“君上,吾有兩事稟報。其一,關於昨夜醉仙居之事。章邯副統領已將韓國密使張平秘密擒獲,關押於秘牢。此人頗為硬氣,尚未開口,但已不足為慮。其二,吾收到線報,昌平君熊啟,今日午後秘密拜訪了……嬴陶大人。”
嬴陶?
嬴羽眼神微凝。
嬴陶是宗室元老之一,掌管部分糧秣調配,昨日在宗正府,他雖也表態支援,但態度相對嬴豹更為謹慎,熊啟這麼快就找上他了?
“可知所為何事?”嬴羽問道。
“具體內容不詳。”
尉繚搖頭,說道:“但線報稱,熊啟離開時,嬴陶大人親自送至府門,神色……頗為複雜。且,熊啟的隨從攜帶了一隻沉重的禮盒。”
“禮盒……”
嬴羽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說道:
“看來熊啟是急了,宗正府門前懸掛的三具屍體,尤其是那個宗師刺客的腦袋,讓他感到不妙。他這是想從內部瓦解宗室聯盟。”
“君上明鑑。”
尉繚點頭,繼續說道:“嬴陶大人掌管糧秣,位置關鍵。若他被楚系拉攏,雖不至於動搖大局,但恐生枝節,洩露訊息。繚建議,君上或可親自與嬴陶大人一晤,曉以利害,再施以……必要的震懾。”
聞言,嬴羽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說道:
“先生所言甚是。嬴陶此人,重利,但也惜命,更看重家族傳承。本君稍後便去他府上‘探望’。”
尉繚繼續道:
“其二,是關於李斯。此人昨夜透過密線傳遞了一條重要訊息,呂不韋對昌平君在宗正府吃癟之事似乎樂見其成,但同時也對君上您產生了忌憚。他已密令其門客首領,暗中加強對嚴君府的監視,並試圖蒐集君上您與軍方將領往來的證據。”
“哦?”
嬴羽眼中閃過一絲寒芒,說道:“看來這位相邦,嗅覺倒是靈敏。他這是想抓住本君的把柄,或者……製造把柄?”
“正是。”
尉繚沉聲道:“呂不韋老謀深算,深知軍方態度之關鍵。他忌憚君上您獲得軍方的支援。繚建議,對軍方將領的聯絡,近期需更加隱秘。同時,可適當放出一些煙霧,迷惑呂黨耳目。”
“可。”
嬴羽頷首,說道:
“此事由先生安排。另外,蒙驁老將軍告病在家,本君也該去探病了。”
“君上欲親自前往?”
尉繚有些意外,蒙驁府邸必然在呂黨和楚系的嚴密監視之下。
“探望一位為大秦征戰一生、勞苦功高的老將軍,有何不可?”
嬴羽淡淡一笑,笑容裡帶著一絲深意,說道:“本君不僅要去,還要光明正大地去。帶上最好的藥材和……一卷《孫子兵法》的孤本。”
聞言,尉繚瞬間明瞭。
“君上高明!光明正大,反其道而行之,更能彰顯坦蕩。而《孫子兵法》孤本,正投蒙老將軍所好!繚立刻去準備。”
“有勞先生。”嬴羽點頭。
尉繚起身告退,嬴羽獨自坐在書房中,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嬴陶,蒙驁,李斯,呂不韋,昌平君……咸陽的棋局上,棋子已經紛紛落位。
“嬴仲。”
“老奴在。”
“備兩份拜帖,一份,給嬴陶大人,就說本君聽聞他昨日在宗正府受了驚嚇,特來探望。另一份,給蒙驁老將軍,就說本君憂心老將軍貴體,特來問安。”
“諾!”
………………
嬴陶的府邸位於咸陽城東,不算奢華,卻透著宗室勳貴的底蘊。
當嚴君府的馬車停在府門前時,嬴陶顯然有些措手不及,連忙親自迎了出來。
“嚴君大駕光臨,老夫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嬴陶臉上堆著笑容,眼神卻有些閃爍不定,顯然對嬴羽的突然造訪心存疑慮,尤其是聯想到昨日熊啟的來訪。
“嬴陶大人客氣了。”
嬴羽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下馬車,臉色蒼白,腳步虛浮,還伴隨著幾聲輕咳.
“咳咳……聽聞大人昨日在宗正府受了驚嚇,嬴羽心中不安,特來探望。些許薄禮,不成敬意。
”嬴仲立刻指揮僕役將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盒抬了上來。
“哎呀,嚴君太客氣了!老夫……老夫惶恐!”
嬴陶連忙道謝,將嬴羽迎入正堂。
分賓主落座,侍女奉茶。
嬴羽端起茶盞,輕輕吹著熱氣,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嬴陶略顯不安的臉.
“嬴陶大人掌管糧秣,乃國之命脈,昨日受驚,實乃嬴羽護衛不周之過。幸得宗正大人無恙,否則嬴羽萬死難辭其咎。”
“嚴君言重了!是那些楚系狗賊太過猖狂!”
嬴陶連忙道,語氣帶著憤慨,但眼神依舊有些飄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