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羽淡淡道:“嬴羽深知馮大夫剛正不阿,故特將此證據奉上。如何處置,全憑馮大夫定奪。”
馮劫死死攥著那份帛書,強行壓下怒火,但眼神中的殺意卻絲毫未減。
“嚴君將此物交予老夫,是想借老夫之手,彈劾呂不韋?”
“是!”嬴羽坦然道。
“嬴羽是希望馮大夫,能以律法為劍,為這渾濁的朝堂,斬出一條清明之路!呂不韋通敵賣國,罪證確鑿,按律當誅!然其勢大根深,牽一髮而動全身。但此事兇險,呂黨必然反撲,馮大夫需三思。”
“三思?”
馮劫冷笑一聲,眼中毫無懼色。
“老夫身為御史大夫,職責便是糾劾不法!有此鐵證在手,老夫豈能容此國賊逍遙法外?”
他對著嬴羽鄭重一揖,說道:
“嚴君深明大義,能得此證據,實乃天佑大秦!請嚴君靜候佳音,老夫即刻準備彈劾奏章!”
馮劫知道嬴羽是想借他的手來牽制呂不韋,但是他沒有拒絕。
看到馮劫急切的模樣,嬴羽也沒有過多停留,很快告辭離去,給他整理彈劾證據的時間。
而離開馮府,嬴羽最後拜訪的是客卿王綰。
王綰此人,心思活絡,善於審時度勢,雖非呂黨核心,但也與呂不韋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在朝中人脈頗廣。
嬴羽的禮物是一對溫潤無瑕的玉璧,價值不菲。王綰熱情接待,言語間滴水不漏。
“王綰先生,久仰大名。”
“嬴羽今日來訪,別無他意。只是咸陽風雲變幻,嬴羽身為宗室,深感憂慮。先生乃當世智者,洞悉世事,不知對當前局勢,有何高見?”
王綰笑容可掬,說道:“嚴君過譽了。王某不過一介客卿,混跡朝堂,只求安穩度日,哪敢妄議時局?呂相治國,雖有微瑕,但大體安穩;楚系雖盛,然有太后在,也算平衡。嚴君只需靜心休養,不必過於憂心。”
嬴羽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深意,說道:
“先生此言差矣。樹欲靜而風不止。昨夜宗正府的血腥,先生想必已有耳聞。今日馮劫大夫府上,怕是也不得安寧了。這咸陽的安穩,還能維持多久呢?”
王綰笑容微僵,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嬴羽的話,資訊量太大,宗正府的事他知道,但馮劫府上……
難道馮劫又抓住了什麼把柄?而且嬴羽直接點出,顯然意有所指。
“嬴羽雖病弱,卻也知覆巢之下無完卵。”
嬴羽繼續道:“先生智慧通達,當知順勢而為的道理。如今之勢,非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嬴羽不才,願為嬴氏,為這大秦,爭一爭這東風之勢!先生若能助我,他日功成,先生之功,必不在甘上卿、馮大夫之下!”
嬴羽的話,幾乎是赤裸裸的招攬了!
而且暗示了甘茂、馮劫可能已經站在他這邊!
王綰心中劇震,臉上笑容幾乎維持不住,他飛快地權衡著利弊。
嬴羽展現的實力和手腕,甘茂、馮劫可能的傾向,蒙驁的態度……
再加上眼前這位嚴君那看似病弱卻深不可測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了。
繼續騎牆,恐怕兩邊都不討好。
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對著嬴羽深深一揖,說道:
“嚴君雄才大略,心繫社稷,王某感佩之至!王某雖才疏學淺,但願為嚴君效犬馬之勞,略盡綿薄之力!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他選擇了站隊,選擇了嬴羽這股東風。
嬴羽滿意地笑了,說道:
“得先生相助,嬴羽幸甚,先生且安心,靜待時機即可。”
………………
在拜訪完王綰以後,嬴羽沒有再繼續其他的行程,而是直接驅車回府。
夜幕降臨,嚴君府的書房內燈火通明。
嬴羽換上了一身舒適的常服,坐在書案後,面前攤開著一卷竹簡,卻並未細看,因為他在等人。
“君上,李斯帶到。”
嬴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讓他進來。”
嬴羽淡淡道。
門被推開,一個身著普通士子深衣、面容清瘦、眼神卻異常明亮銳利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他便是李斯,呂不韋門下門客之一,雖有才華,卻因出身楚國小吏、且非呂不韋核心圈層。
“小人李斯,拜見嚴君!”
李斯躬身行禮,姿態恭敬,但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
他昨夜傳遞了醉仙居的情報,今日便被秘密召見,心中已然猜到了幾分。
“李斯先生不必多禮,請坐。”嬴羽指了指對面的坐席,語氣平和。
李斯依言坐下,腰桿挺直,不敢有絲毫懈怠。
嬴羽打量著他,目光平靜卻極具穿透力,說道:
“先生昨夜傳遞的訊息,甚為及時,助本君截獲了重要證據。先生之才,屈居於呂不韋門下,做一個籍籍無名的舍人,實在是明珠蒙塵。”
李斯心中一緊,連忙道:
“嚴君過譽了。小人微末之才,能得呂相收留,已是萬幸,不敢奢求。”
“不敢奢求?”
嬴羽輕笑一聲,帶著一絲玩味,說道:
“先生那篇《秦律註解》可不像是毫無所求的樣子!”
聞言,李斯微微有些緊張。
“先生不必驚慌。”
嬴羽的聲音依舊平和,說道:
“先生之才,本君深知,你那篇《秦律註解》,立意高遠,切中時弊,文采斐然,實乃治國良策!只可惜,如今的秦王並無實際權柄,無法推動此事。”
“君上讚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