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垂著眼打斷他的話,拉過杯子給自己倒了點啤酒,“我知道他是蛇,你不用總提醒我。但話說回來,我生來就是抵給他的祭品,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一提這事兒我爸就啞口無言,他低頭看著杯子裡的酒,半天才擠出了一句話:“是爸對不起你,如果你真決定要走,那一定要記得萬事小心。”
“還有,世上的男人沒幾個不薄情,何況他是蛇,根本不懂人的感情。你就聽爸的,千萬不要陷進去,知道了嗎?”
確實,薄情的男人太多了,他自己不就是麼?
我扯著嘴角冷笑,把裝著啤酒的杯子湊過去,與他的白酒碰了碰杯:“這杯敬你,謝你養育之恩。”
杯沿相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我舉杯仰頭,一口作氣把啤酒喝盡,忍著嘴裡未散的苦澀抬袖擦了把嘴,站起身來看著他:“照顧好後孃跟夢月,我先走了。”
說完無視我爸呆愣又惆悵的表情,放下杯子,轉身離開了百家宴。
雲間月色朦朧,熱鬧在身後越來越遠,我拖著影子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目光漫無目的地遊走,想最後看一眼自己生長的這方土地。
在不久之前,我還從沒想過自己有天可能會離開這裡,如今再看著那些熟悉的房屋和樹影,只能感嘆世事難料,人生無常。
晚風擦著髮梢拂過,這才發現躁動的蟬鳴已經停了,而夏天,不知不覺也快走到了尾聲。
回到家裡的時候,正好看到夢月從我房裡出來,這次衣著倒是得體,只是臉色比上次更加難看。
“夢月。”我放慢腳步,在她擦肩的那一刻叫住了她。
她轉身看向我,態度很是冷淡:“有事快說。”
夢月今天在家照顧後孃,沒有跟著我們去百家宴。
我調轉面向直視著她,平靜地開口:“你吞了蛇珠,當初為什麼不講實話?”
夢月聽我提起這個,默默握緊了拳頭,半晌之後,忽然笑了出來:“說這個還有什麼意義,我為什麼吞下那東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事情已經過去了,確實沒有再提的必要。
“好,不說這個。”我向她走進兩步,極輕地嘆息,“你要記得自己體質特殊,以後千萬要保護好自己。”說著嘴角鬆弛下來,對她笑了下,“另外,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後白家再也沒人礙你的眼。”
“所以,開心一點吧。”
夢月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冷著臉,一直靜靜地看著我。
我想著已經跟她道過了別,沒什麼好說的,就轉頭回了屋。
柳妄之仍然穿著那件黑色襯衣,袖子捲到小臂,慵懶地坐在桌邊凳子上,低頭擺弄著手裡的東西。
我走近一看,不由愣了下,站在他旁邊搭上他的椅背,睜大眼詫異道:“天吶大仙,原來您還有手機?”
柳妄之挑起眼睫瞥了我一眼,語氣不鹹不淡:“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很傻。”
“……你才傻。”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想去收拾收拾行李,哪知剛轉過頭,人就被拉到了他腿上。
柳妄之抱著我,十指修長的手伸到我的面前,遞來他的手機:“你的號碼,還有通訊軟體,自己動手加上。”
我回頭看了下他,見他眼裡沒什麼情緒,突然覺得有點煩悶。
哪有這樣問人家要聯絡方式的,這要擱我們學校,早就被女孩子拒絕八百回了。
心裡抱怨歸抱怨,還是老實接過他的手機,動手輸入了自己的號碼還有V訊號,然後又把手機還給了他。
柳妄之低頭檢查了一遍,反手把手機變沒了,手掌從腰際滑到臀部,輕輕拍了我一下:“行了,快去收拾東西,早點洗澡睡覺。”
“知道了。”我從他腿上站起來,撓著頭髮收拾去了。
第二天中午,我們在家裡吃過飯,拎著打包好的行李,坐上了熱心村民的順風車。
我和柳妄之在車裡等了半天,才見胡玉芝穿著鵝黃色的旗袍匆匆忙忙跑來,她拉開車門坐在我邊上,開口就是一頓抱怨:“煩死了,那老頭兒家裡奔喪,一堆人吵個沒完,害得我差點都出不了門。”
汽車發動了,我搖下窗戶的手一頓,回頭問到:“奔喪?你是說村長他……”
“死了。”胡玉芝從小包裡摸出鏡子,打理她跑動時弄亂的頭髮,“昨晚上就了嚥氣兒,別人都在搞百家宴,沒空料理他的後事。今早喊人來處理,人家還不願意,就吵起來了。”
事情有點突然,我也沒想到村長走得這麼快,這會兒想起水雲君的事,心裡難免有點唏噓。
我忍不住回頭,隔著玻璃最後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周圍景物都在倒退,家鄉在一片虛影中越來越遠。
我轉過臉看向前路,眼眶突然有些發熱。
正暗自傷神呢,胡玉芝忽然湊過來,風情的雙眸瞟了一眼坐在副駕的柳妄之,用極輕的聲音,悄悄在我耳邊道:“喂,小丫頭,蛇君有沒有告訴你,咱們這是要去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