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遇三兩步走過去,將小東西從地上揪了起來,拉起的那隻小胳膊,以及被迫抬起的手掌心裡,緊緊地握著被啃去了一半的棗子,映入眼底。
“冬棗…?”
花遇將他手裡僅剩的一顆棗子,挖了出來,捏在手裡。
“嗚嗚……我的!”
自己的東西突然被搶了去,護食的小崽子,急得喊了一聲,伸手要去搶回來。
花遇稍稍抬了抬手,另一隻按著他胡亂衝撞的腦袋,問道,“…誰給你的?”
他像是明知故問一樣,刻意問了這麼一句。
小花影呲著牙,氣兇兇地瞪著他,被按著怎麼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這才不甘不願地回了聲,“姐姐、給的。”
花遇愣了一下。
似乎是第一次聽到自己最小的弟弟也是最為疼愛的弟弟,喊一個他恨之入骨的女人,喊她叫姐姐。
她算哪門子的姐姐!
一個自私自利、面目可憎的惡毒女人!根本不配被叫姐姐!
“嗚嗚嗚……嗚嗚…、疼……”
壓抑不住內心怒火的花遇,一隻捏著小傢伙肩頭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勁,力道之大,直至把人給捏到哭。
“嗚嗚嗚……”
本來吃得正香的東西被搶了,小傢伙就又急又氣了,這會兒被掐疼了,哇地一聲,徹底哭了出來。
空蕩蕩的迴廊,突然傳來孩童的哭聲,那哭聲太大了,估計隔著幾條小巷都聽得見。
花曉下意識伸手去捂住小花影的嘴巴,將他的哭聲全都堵回了喉嚨裡。
“二哥,你幹什麼?快鬆手,你弄疼小影了。”
花曉拍了拍按在花影小肩頭上的手,急忙忙說道。
奶這會兒估計在屋裡睡覺,要是小影的哭聲把她吵醒了,免不了要被一頓責罵。
花遇驚覺,慢騰騰地將手拿回來,另一隻手心握著的那顆棗子,卻越來越用力,藏在袖子下,臂間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壓抑著胸口的那股無名火,看著無知無覺,嗚嗚哭泣的弟弟,意味不明地低喃道,“幾顆棗子就能收買你的心,讓你改口喊她姐姐?”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裡好像充滿了倦嘲,視線不自覺落在自己那隻殘缺腫凸的腳踝上……
花曉將小花影擋在自己身後,看出了二哥情緒的不對勁,忙開口勸道,“二哥,你別生氣,小影他還小,什麼都不知道,你別跟他計較了。”
她知道二哥因為瘸了一隻腿的緣故,一直心有怨恨。
二哥當時是為了救小影,才將腿弄成這樣,這件事的起因是花時,是她想害小影。
而現在,小影竟然叫那個罪魁禍首姐姐,二哥聽了心裡有氣,是必然的。
可,那件事兒已經過去了近兩年了,小影那時候還小,早就不記得了。
日子過得苦,吃了上頓沒下頓,小影又偏生的好吃貪嘴,花時的那一點點東西,讓他嘗著了,一來二去就惦記上了。
為了從花時手中哄點吃的來,小影便自然而然嘴甜地喊了花時姐姐……
“二哥,你別生氣,小影只是為了從她手裡騙點吃的,才這麼叫的,根本是無心的……”
花曉急急忙忙地解釋。
她也怕二哥會因此而記恨上小影……
花遇沉默了良久,生生將心底的怒火、怨氣按了下去。
他沉沉的,好似無力了一般嘆了口氣,無知無覺地看了眼躲藏在花曉身後的弟弟。
那小孩兒還在委屈地哭,小聲地抽噎。
小孩子什麼也不會知道,全憑自己的本能去做事,又怎麼知道自己瘸了的這隻腿,是因何……
“咚……”
握在手心裡的那顆冬棗,因著指尖的無力,掉落在地上,發出小小的聲響。
“二哥……”
花曉看著二哥走進堂屋的背影,眼睛酸酸的,哽咽地喊了一聲。
那單薄佝僂著的背影,停都不曾停一下,徑直推門走回了屋裡。
“嗚嗚嗚……”
花影還揪著她的衣角,哭得好不傷心,眼淚流滿了一整張臉,稀里嘩啦的。
“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都是你不好,你還有臉哭!”
花時嘴上呵斥著,到底為了哄他,蹲下身,將那顆滾到角落裡去的冬棗撿了起來,用袖子擦了擦,重新塞回花影的手裡。
“嗝……”
打了個氣嗝的小傢伙,淚眼模糊間看到那顆沒吃過的冬棗,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眨了眨眼睛,這才止住了哭聲。
他緊巴巴地捏著那顆冬棗,撇開捏著花曉衣角的手,自己一個扭身躲到了角落裡,背對著兩人,重新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
沒心沒肺的樣子,哪裡知道自己方才的舉動,傷了二哥的心啊……
在他封閉的內心小世界裡,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什麼對錯,他不會知道。
他只知道誰能給他好吃的,他就開心……
將小花影這沒心沒肺的樣子看在眼裡的花離,心裡也有些生氣,嘀咕道,“真是小沒良心,二哥對他那麼好,他居然叫那個女人姐姐,她算哪門子的姐姐,惡毒姐姐還差不多……”
花曉將這話聽在心裡,擦了擦眼裡殘留的淚光,吸了吸鼻子,小聲問道,“二哥好像生氣了,我們怎麼辦?”
花離搖頭,“我也不知道……”
換作他是二哥,小影這個樣子,他也要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