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名叫李哲,鼻樑上架著的金絲眼鏡已經歪斜,領帶鬆垮地掛在脖子上,臉上還留著被扇過的紅印。
他看到那個水泥池子時,雙腿立刻篩起了糠,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陳先生,有話好好說,我就是個做投資的……”
“做投資的?”張謙蛋上前一步,抓住李哲的衣領往池子邊拖,“老子看你是來做‘死’的!剛才老村長聽見你打電話說‘還沒接觸’‘放心’,跟誰放心呢?啊?”
他猛地將李哲的頭按向水面,腥臭的海水濺到商人的臉頰上,嚇得他瞳孔驟縮。
“別!別!我說!”李哲尖叫起來,下巴上的肥肉隨著恐懼劇烈顫抖,“我……我是港島來的,受郭啟文先生所託……”
“郭啟文?”陳暮靠在倉庫的木柱上,語氣平淡卻帶著寒意,“他讓你幹什麼?”
“他……他說您在搞海水養殖產業化,需要外資注入,讓我來扮演新加坡的投資人……”
李哲的話被張謙蛋又一次下壓的動作打斷,半截臉浸在水裡,嗆得他劇烈咳嗽,頭髮和西裝都被海水泡得溼透,“咳……咳……他給了我一份‘深海基因科技’的專案書,讓我跟您談合作,說只要您把資金投進去,後續會有‘更大的資本對接’……”
張謙蛋鬆開手,李哲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海水從他的領口不斷往下滴。
他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絕望:“郭先生還說,讓我想辦法拿到您和漁民村的財務資料,還有跟政府籤的合作協議副本……他說事成之後給我一百萬港幣,還幫我移民加拿大……”
“殺豬盤。”陳暮冷笑一聲,腦海裡瞬間閃過郭啟文在港島宴會廳裡的那張臉。
看來那些公子哥不僅沒放棄,還把觸手伸到了漁村。他蹲下身,盯著李哲的眼睛:“他們怎麼找到你的?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我……我以前在港島做過金融掮客,幫人拉過皮條投資……”李哲抹了把臉上的水,聲音帶著哭腔,“郭啟文的助理透過中間人找到我,說這活兒風險低、來錢快,還說您……說您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漁村村長,肯定好騙……”
“好騙?”張謙蛋突然抬腳,狠狠踹在李哲的肚子上,疼得他蜷縮成一團,“老子看你是瞎了眼!知道眼前這位是誰嗎?能把英國特種兵沉海里的主兒,輪得到你們這幫香港龜孫來算計?”
陳暮擺了擺手,示意張謙蛋停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在昏暗的倉庫裡繚繞:“郭啟文有沒有說下一步計劃?比如,怎麼讓我把錢投進去?”
“說……說了……”李哲強忍著疼痛,語速飛快,“他讓我先跟您籤一份‘意向書’,裡面有個條款——只要您啟動資金到位,他們就會安排‘海外專家團隊’來考察,到時候……到時候會有人在合同裡做手腳,把資金轉到離岸賬戶……”
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了更關鍵的細節,“對了!他們還準備了一份‘君子協議’,說是什麼為了保障雙方權益,但裡面有對賭條款,要是專案三年不盈利,您得用三倍價格回購股份……”
這些細節和阿強之前打探到的“殺豬盤”計劃完全吻合。
陳暮掐滅菸頭,鞋底碾過潮溼的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看著眼前這個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商人,心裡沒有絲毫憐憫——在郭啟文等人的劇本里,漁村的未來和漁民的血汗,不過是他們賭桌上的籌碼。
“張謙蛋,”陳暮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倉庫裡的海水,“你不是說水牢能讓人招供嗎?現在人招了,怎麼處理?”
張謙蛋搓了搓手,眼神裡閃過一絲嗜血的光芒:“好辦!這小子知道的太多了,放回去就是個禍害。扔水裡餵魚?還是……”他看向陳暮,等待指示。
李哲聽到這話,徹底崩潰了,連滾帶爬地撲到陳暮腳邊:“陳先生!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您放過我吧!我把郭啟文給我的錢都還給您,我還可以幫您做臥底,幫您收集他們的證據……”
陳暮低頭看著他,眼神裡沒有任何波瀾,彷彿在看一塊路邊的石頭。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對張謙蛋說:“把他綁起來,扔到池子裡泡著。什麼時候想清楚了,想說更多了,再拉上來。”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別弄死了,留著還有用。”
張謙蛋愣了一下,隨即咧嘴一笑:“明白!這叫‘溫水煮青蛙’,慢慢熬他!”
他招呼旁邊的漁村青年,用麻繩將李哲結結實實地捆住,像拖死狗一樣扔進了水牢。
李哲的慘叫聲在倉庫裡迴盪,很快被淹沒在池子裡的水聲中。
陳暮轉身走出倉庫,海風撲面而來,帶著鹹溼的氣息。
他抬頭望向港島的方向,夜幕下的維多利亞港燈火璀璨,卻像一頭蟄伏的猛獸,隨時可能張開血盆大口。
郭啟文等人的“君子協議”,不過是裹著糖衣的毒藥,而他陳暮,從來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哥哥仔村長,”老村長不知何時等在倉庫外,手裡拿著一盞馬燈,燈光映著他憂慮的臉,“這事兒……”
“沒事,老村長。”陳暮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堅定,“豺狼來了,咱們就磨好刀。想在咱們漁村的地盤上耍花樣,得先問問我手裡的‘魚叉’答不答應。”
他沒有說破李哲的身份,只是讓老村長通知村裡加強警戒,尤其是外來的陌生面孔。
回到住處,陳暮坐在桌前,拿出紙筆,開始梳理郭啟文等人的計劃脈絡。
所謂的“深海基因科技”、對賭協議、離岸賬戶……這些資本遊戲的套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或許不堪一擊,但他需要更周密的佈局,不僅要讓對方的殺豬盤落空,還要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窗外,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依舊,只是這一次,陳暮聽出了其中暗藏的洶湧。他知道,一場圍繞著資本與勢力的較量,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而他,必須成為那個掌握棋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