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看向黃子澄,語氣懇切,充滿了慈母的無奈與寬容:
“熥兒畢竟年幼,心性未定,頑劣跳脫些也是常情,聖人亦云:循循然善誘人。黃先生乃當世名家,學問精深,更當深諳教化之道,在於因材施教,春風化雨,而非一味苛責體罰,徒增其逆反之心,反倒失了教化的本意,豈非得不償失?”
她這番話引經據典,言辭懇切,句句在理,將黃子澄的嚴苛上升到了‘失教化本意’的高度,堵得黃子澄臉色一陣青白,舉著戒尺的手僵在半空,打也不是,放也不是。
而呂氏卻不再去看黃子澄,轉而低頭對著驚魂未定、眼中已露出竊喜的朱允熥,語氣更加溫和:
“熥兒,今日課業既覺艱深,便不必強求了。聖賢之道,貴在薰陶漸染,非一日之功。”
“謝母妃教誨!”
朱允熥幾乎是歡撥出聲,哪裡還有半點剛才的惶恐。
卻聽他又訕笑道:“母妃,我適才進學的時候,聽到宮裡幾個小太監在談論,最近出了個‘豬頭肉祖師爺’,這豬頭肉好吃嗎?”
呂氏聞言,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動了一下,然後迅速恢復端莊溫柔的模樣,笑道:“熥兒想吃嗎?”
“想!”朱允熥毫不猶豫的答道,但話一出口,又有些害怕地試探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
呂氏依舊滿臉笑容地道:“長輩怎麼能拒絕晚輩呢?熥兒以後想吃什麼,儘管跟母妃說!”
“母妃千歲!”
朱允熥立刻興奮地站起身,胡亂對黃子澄和朱允炆行了個禮,便像只出籠的小鳥,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殿門,隱約還能聽到他興奮地招呼小太監的聲音:“快!快給我也弄份豬頭肉來吃!”
……
學堂內,氣氛更加詭異。
黃子澄臉色鐵青,胸脯起伏,顯然氣得不輕,卻又礙於呂氏的身份和那番冠冕堂皇的話,發作不得。
朱允炆依舊端坐,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只是,在朱允熥歡呼著衝出學堂的剎那,他那低垂的眼睫毛,輕微地顫動了一下,握著書卷邊緣的手指,也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
呂氏彷彿沒看到黃子澄的難堪和朱允炆的細微異樣。
她轉向黃子澄,臉上重新掛上得體的笑容:“黃先生辛苦。炆兒天資尚可,又肯用功,還望先生嚴加督導,莫要因他人之故,耽誤了進益。”
她刻意加重了‘嚴加督導’四字,目光落在朱允炆身上,充滿了期許。
“是,娘娘。”
黃子澄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鬱結,對著呂氏躬身行禮。
他看向朱允炆時,眼神重新變得嚴厲而專注:“允炆殿下,我們繼續。方才講到,敏於事而慎於言,此句與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實乃一脈相承,殿下當深思其理,身體力行”
“是,老師。”
朱允炆立刻挺直背脊,收斂心神,朗聲應答,就像剛才那場鬧劇從未發生。
呂氏則滿意地點點頭,不再多言,儀態萬方地轉身離去。
走出學堂,她的腳步在迴廊下略作停頓,聽著園子深處隱約傳來的朱允熥興高采烈的嬉鬧聲,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而篤定的弧度。
放縱,是摧毀一個人最有效、也最不露痕跡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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