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盯著那瓶在昏黃燈光下流轉著誘人金芒的花生油和那包稜角分明、印著熟悉紅藍白圖案的大白兔奶糖,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變形:
“花生油!大白兔!這……這許多!你……你怎麼弄來的?”
張秀英也倒吸一口涼氣,雙手下意識地捂住了嘴,隨即顫抖著伸向那瓶油,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明明……你……你這是……?”
她的目光又掃過桌上那兩大卷用黃草紙包得嚴嚴實實、透著米香的物事,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這……這是米線?怎麼有這麼多米線?”
陽光明看著母親和嫂子震驚到幾乎失語的模樣,心中早有成竹。
他拿起那瓶花生油和一斤大白兔奶糖,語氣平穩地解釋道:
“姆媽,阿嫂,不要急。這兩樣東西,是同事給的謝禮。就是我幫忙調劑奶粉的那位同事。
他家裡的條件確實好,人也講究。曉得我幫他解決了大難題——而且是每個月兩斤奶粉,至少要持續半年光景——心裡廂實在過意不去,硬要塞給我的。
講是給屋裡添點油水,給小人甜甜嘴巴,一點心意,讓我千萬不要推辭。”
他頓了頓,拿起那兩大卷沉甸甸的米線,繼續道:
“這四斤米線,也是樁巧事。
幫同事調劑奶粉的時候,認識了幾個新朋友,他們路子廣,有辦法搞到點計劃外的副食品,像這種米線。
我想著屋裡廂也好久沒嘗過米線味道了,細糧總歸比粗糧適口,就問他們調劑了點回來。關鍵是用不著其他票證!”
他強調著,伸出三根手指,“每斤只要三毛五分錢!比外頭鬼市上便宜太多了,起碼便宜一半!關鍵是調劑來的,不用擔驚受怕!”
“三毛五!”
李桂花的聲音猛地拔高,帶著一種撿到金元寶般的狂喜,一把搶過一卷米線,雙手用力掂量著分量,又湊到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那純粹的、不帶一絲黴味的米糧清香:
“乖乖隆地咚!真的只要三毛五?
外頭鬼市上,這種上好的米線,你去問問看,沒有七八毛洋鈿,想都不要想!
還要擔驚受怕,怕被糾察隊捉牢!
明明你……你這渠道真是……真是靈光透頂了!阿拉屋裡廂要轉運了!”
她看著陽光明的眼神,充滿了由衷的讚歎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彷彿小叔子掌握了點石成金的秘術。
張秀英雙手捧著那瓶花生油,激動得眼眶泛紅,手指一遍遍摩挲著冰涼的瓶身:
“好……好!我們明明真是有本事!幫了人家忙,人家也曉得感恩!這花生油……你曉得外頭賣幾鈿伐?還要油票!只有逢年過節才能搶到一點點!
平常我炒菜,只敢用筷子頭蘸一點點豬油膘,刮刮鍋底……這一瓶油,夠我用幾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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