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周炳生已利落地拉開抽屜,發出“哐啷”一聲輕響,開始熟練地翻找相關的資料和筆記本,動作間透著一股立刻就要投入戰鬥的緊迫感。
陽光明收回目光,重新專注於面前的檔案,筆尖在紙上流暢地滑行,彷彿剛才的漣漪並未真正觸及他的心神。
李衛東則深深地低下頭,彷彿要把整張臉埋進那張枯燥的勞保用品發放表裡。
他盯著表格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數字,眼神空洞,筆尖無意識地在紙上反覆戳著同一個點,留下一個越來越深的墨團,像他心底不斷擴大的黑洞。
又是周炳生……這個念頭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勒得他喘不過氣。
他感覺自己像個被徹底遺忘在積滿灰塵角落的舊物件,連最後一絲被人記起的價值都消失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冰冷的無力感在胸腔裡翻騰、凝結。
時間在翻動紙頁的沙沙聲、張玉芹竹針重新響起的、略顯遲疑的噠噠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廠區廣播的微弱餘音中流逝了約莫半個多鐘頭。
周炳生伏案寫著提綱,握筆的手指穩健有力,但細看之下,他的動作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誰都不清楚,他的心緒正在劇烈波動:
“機會!這是天大的機會!
給趙廠長寫全市交流會的發言稿,是露大臉、進核心視野的絕佳跳板!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來!
陽光明這孩子,腦子活絡,辦事穩健,待人接物有分寸,更難得是那份超越年齡的沉穩和悟性,像塊璞玉,稍加打磨就能放光。
他缺的,就是這樣一塊分量十足的敲門磚!
自己這把老骨頭,就算寫得再好,頂多是錦上添花,於己不過是虛名,於廠裡是份內事。
可那維繫小寶性命的奶粉情分呢?光靠嘴上記賬,如何還得清?
必須幫他!這個機會,必須讓給他!
可怎麼讓?
直接推給韓主任,說“我不行,讓小陽上”?
太過刻意,反而引人猜疑,對光明不利……只能……只能演場戲了。
孫子小寶……對不住了,阿爺借你名頭用一用……務必逼真!成敗在此一舉!”
作出決定後,他的心反而安定了下來。
他不時抬眼看向牆上那架老舊的掛鐘,秒針每一下跳動都像敲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他的眉心擰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額角甚至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在窗邊斜射的光線下微微反光。
終於,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煎熬,猛地站起身,帶得舊藤椅發出一聲刺耳的呻吟。
他手裡捏著幾張剛開了個頭的潦草稿紙,腳步匆匆地,幾乎是帶著點踉蹌地走向韓鳴謙那扇關著的獨立辦公室門,輕輕敲了敲,沒等裡面完全應聲,便推門閃身進去。
門“咔噠”一聲關上了,隔絕了內外。
大辦公室裡,張玉芹疑惑地再次停下了針,側耳傾聽。
李衛東也猛地豎起了耳朵,身體微微前傾,像一隻警覺的獵犬,試圖捕捉門縫裡漏出的任何一絲資訊。
陽光明依舊沉穩地寫著什麼,只是那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似乎帶上了一種比之前更甚的全然的心無旁騖的專注。
周炳生推門而入,臉上迅速堆砌起真實的焦慮和慌亂,額頭的汗珠更是滾滾而下。
他聲音帶著刻意壓抑的顫抖,甚至帶上了一絲哭腔,語速又急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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