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用力點著檔案上的關鍵處,指甲敲在紙面上發出“篤篤”的聲響,恨不得把腦子裡的構架、積累的經驗全掏出來塞進陽光明的腦袋裡。
最後,他緊緊盯著陽光明的眼睛,那眼神銳利如錐,又帶著孤注一擲的託付和深藏的期盼,用極小的聲音耳語:
“小陽!機會!我看好你!務必……務必把握住!寫好它!”
他不再多言,只是用力地、重重地拍了陽光明的肩膀兩下,那力道沉甸甸的,傳遞著無聲的千鈞重託。
隨即,他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舊帆布包,步履踉蹌,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出了辦公室大門,連個告別的眼神都來不及留下。
李衛東看著這一幕,只覺得一股冰冷的絕望混合著更猛烈的酸意,如同冰錐般直刺心臟,瞬間湧上喉嚨,幾乎讓他窒息乾嘔。
周炳生那急切的、毫不掩飾信任的託付,韓主任那毫不猶豫的、理所當然的指定,像兩記裹挾著風雷的重錘,狠狠砸在他早已脆弱不堪的心上。
他知道,自從上次的大事故之後,他在韓主任那裡,恐怕早就被打入了另冊,貼上了“不可用”的標籤。
專職秘書?他想都不敢想了,那曾經觸手可及的夢想已碎成齏粉。
可看著這原本可能屬於周炳生、如今卻天降般落在陽光明頭上的絕佳機會,那份強烈的不甘和嫉妒如同淬了毒的藤蔓,瘋狂地纏繞、勒緊、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
憑什麼?就因為他會來事?能在領導面前露臉?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軟肉,帶來尖銳的刺痛,牙齦甚至嚐到了一絲自己用力咬出來的、帶著鐵鏽味的血腥氣。
他死死地低下頭,脖頸僵硬,彷彿要把自己整個縮排那陳舊的木頭椅子裡,濃重的陰霾幾乎要從他低垂的眼簾中溢位來,瀰漫在身周。
辦公室的空氣都變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屈辱的刺痛和冰冷的絕望。
他感覺自己正被無形的黑暗徹底吞噬!
韓鳴謙彷彿完全沒有感受到角落裡李衛東散發出的低氣壓漩渦,他的注意力全在陽光明身上。
“材料都在老周桌上和他剛才說的檔案裡。”
他指著周炳生凌亂的桌面,“資料室相關卷宗你馬上去調閱,就說是我特批的急件。
時間很緊,明天下午下班前必須拿出初稿給趙廠長過目。
放手去寫,別有包袱,有拿不準的,隨時來找我。”
他的語氣沉穩,帶著一種對陽光明能力的預設信任。
“是,韓主任!我立刻去辦。”陽光明沉聲應下,沒有任何廢話,眼神沉靜而堅定,如同深潭之水。
他立刻開始有條不紊地整理周炳生留下的資料,將散亂的紙張歸攏,重要的檔案單獨迭放,動作麻利而專注。
看著陽光明抱著一摞厚厚的資料,步履沉穩而迅捷地快步走向走廊盡頭的資料室,背影消失在轉角。
韓鳴謙站在原地,略一沉吟。
他拿起那份任務要求和周炳生留下的幾頁凌亂潦草的提綱,轉身也出了秘書組,徑直向副廠長趙國棟位於二樓的辦公室走去。皮鞋踏在磨石子樓梯上,發出清脆而節奏分明的迴響。
敲開門,趙國棟正伏案批閱檔案,眉頭微鎖,顯得十分投入。
韓鳴謙走到寬大的辦公桌前,特意清了清嗓子,努力調整著發音,用帶著明顯捲舌音的、努力模仿的普通話開口——他知道這位京都來的廠長更習慣聽普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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