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正午,對於路上的行人來說根本談不上什麼美好。
呼嘯的北風肆無忌憚地吹著,毫不留情地將冰寒透進人們的衣衫,刺入他們的骨髓之中。
匐勒的衣衫早就破了,那是他在逃跑被抓回來後就破了,是被一個叫張毅的將軍用皮鞭抽破的。
皮鞭不僅抽破了匐勒的衣衫,也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這些血痕讓他每走一步都會痛的流汗,而那些汗水又會很快結成冰,讓他冷得渾身顫慄。
二十幾歲的匐勒已經被賣過多次。
作為出逃的胡奴,他流浪於四處,不知道自己該留在哪裡?也不清楚自己該要做什麼?他只想活著,最好能吃飽飯地活著。
如果這次能將那些人賣到蜀地,匐勒想要找個人少的地方住下來。
他沒有過高的要求,能有間遮風避雨的木屋,能有度過這個寒冬的糧食,再能有個女人,日子也便就這樣了。
然而,事與願違,匐勒還是被綁在了繩索上,是與被他騙的人一起綁在了繩索上。
沉重的枷鎖早已磨破了他的脖子與手腕,每轉動一下頭,匐勒都痛的牙關緊咬,鮮血佈滿了他的牙齒。
自己會被賣到哪裡?匐勒想不出。
自己會不會死?匐勒也不敢想,但他還是想活下來。
此刻,匐勒每走一步都在心中發下誓願。
如果這次能活下來,他就要活得好些。
要有好的房子,好的吃食,好的女人,沒有人再敢喊他一聲胡奴。
雙峰嶺是霍泰山西向的支脈,其東南是曲沃,正西則便是侯馬。
若要由侯馬入幷州,雙峰嶺則是必經之路,通向幷州的官道也就在雙峰嶺中。
此時,張毅所率領的千餘名軍卒正分為前後兩隊,押送著三四百名胡奴緩慢地行進在雙峰嶺中。
對於這些胡奴,張毅沒有半點憐憫之心。
他覺得這些人天生就是一條賤命,除了為奴賣錢,張毅都不知道這些人還有什麼用處。
原本抓到的胡奴還要多些,可有些竟然想要反抗,張毅便殺了幾個。只有這樣,胡奴才會知道反抗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張毅知曉押送的胡奴中有五個羌人,那是他在曲沃城外的臺神村中抓到的。
五個羌人的反抗也很激烈,但張毅卻沒有殺他們。
並非是張毅心慈手軟,而是他覺得這五個羌人年輕力壯,應該會賣個更好的價錢,也就留了他們的性命。
至於那個叫匐勒的胡奴,張毅也是知曉的。這個胡奴逃過一次,但張毅為了賣錢還是饒了他的命。
但從那以後,雖然匐勒再也沒有反抗過,張毅卻不知原因地極其厭惡他。
每次見到匐勒的那張臉,張毅都要用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抽他,只有聽到匐勒那淒厲的慘叫,張毅才會覺得渾身舒暢。
此刻,行於最前的張毅回首望了望身後的隊伍,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些胡奴會賣個大價錢,雖然他不會分到一毫一厘,但東瀛公會記住他的這份功勞。
張毅現在想要的不是什麼錢財,他想要更高的官職,更大的權利。他覺得錢財真的是身外之物,只要有了權力,身外之物自然就會越來越多。
前行的隊伍拐過一段狹長的山路,眼前的視野開闊了起來。
雖說開闊,但終究還是行於山嶺中,道路的兩側依舊是山巒迭嶂,冷冽的山風沒有減緩半分,反倒更加地呼嘯起來。
又行了一會,張毅隱約望見前方有幾十匹馬立在山路上,騎在馬上的人似乎還蒙著面。
“哼,真是不知死活。”
這一狀況並沒有驚到張毅,他只是在口中冷哼一聲,抬起了手中的長槍。
從張毅開始抓胡奴起,他就經歷過幾次劫掠之事。
多數的劫匪發現是官兵後,也都一鬨而散。
僅有的一次交手是與從西邊逃來的潰軍,在被張毅率兵暴打了一頓後,那些人便向東逃去。
因此,張毅這次也同以往一樣,沒有叫停身後的隊伍,而是領著前隊的軍卒加了些速度,向對面劫路之人迎了上去。
此刻,李秀所騎的戰馬就在李峻的身側,原本的一身官服早已換成了黑衣,秀麗的面容也蒙上了一塊黑布,只有一雙明眸露在外邊。
李峻也是如此,黑布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一雙眼睛微眯地望著前方,長柄的大黑刀正橫在馬鞍上。
昨日,李峻從曲沃城出來後,就在城外的山口處做好了安排。
隨後,他便與李秀率領百餘名南夷近衛軍一同來至雙峰嶺,等在了此處。
這條路是張毅返回幷州晉陽的必經之路,腳下所處的地方正是這條路的中段,也是山嶺中最為荒無處。
李峻決定在這裡攔下張毅,救出騫韜的弟弟與族人。
李秀轉頭望了李峻一眼,將她的大黑刀也橫放在馬鞍上,打趣道:“牙門將,我一直都想象和你並肩迎敵是個什麼樣子?即便不是衝殺於萬人之中,也該是斬敵首于軍陣之內。”
“唉”
李秀長嘆了一聲,口中繼續道:“沒想到呀,第一次和你並肩作戰竟然是當個劫匪,還是個一戰即潰的劫匪。我李秀這一世英名呀,皆是毀在你的手裡了。”
聽了這話,李峻笑道:“你才多大呀!也敢說什麼一世英名?咱們是劫匪嗎?咱們是正義的使者。”
李峻說著話,將頭偏向李秀,繼續道:“再說了,咱們的戰法也不是一戰即潰,應該叫戰略性撤退。只有實施了戰略性撤退,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李峻在笑,雖然臉上蒙著黑布,李秀也能感覺出李峻的笑。
李秀對於戰略性撤退一詞不太理解,但她清楚李峻的全盤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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