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化作人形,正跟地祇一前一後,席地坐在青石案前論道。
一時興起,講起山川之主調理地脈的辦法。兩神身後,一片竹林綠意中,隱現蛇蟒、猛虎、猢猻、樹精,都認真聽其講道。
不遠處就是那毫不起眼的人參葉,老虎聽得傳神,猛爪壓在葉上,意識到後,虎鬚顫了顫,躡爪躡腳挪開。
“山為陽骨,水為陰血,一旦地脈失調,便山崩川竭,疫病流行……”
正講道,到此處。
老鹿山神斂眉,耳中忽地傳來喚音。
對方語氣平淡,從容。
“鹿門山山神,請來一見。”
下一刻。
鹿門山山神已經出現在盧家。
不等他伸手掐算,見到是盧家院子,便剎時間明白過來,心生歎服。
老鹿山神白鬚顫了顫。
行禮。
“小神見過先生。”
他鬚髮盡白,雪眉過耳垂,垂垂老矣,面上壑紋縱橫,卻神態清正,穿著寬大鶴氅,踏雲紋履。衣飾上有松柏和野鹿繡紋,不見針眼縫隙,似是天衣。
古書中說的老神仙,應當就是此相。
相比之下,那被二童子、盧生簇擁的老者,穿的正藍衣袍,頸間的丹色珠串,腰間的白玉,便有人間浮華的意味。
老鹿山神,俯首恭問。
“先生來喚小神,所為何事?”
所有的竊竊私語忽地在瞬息間止住,親眼見到那自稱江涉的山人隨意拱手一下,稱請這山上的鹿門山山神前來。
他們還未曾反應過來。
下一刻,卻老山神忽然顯現在院中,白眉覆目,衣著若神仙,口稱小神。
言語舉動,恭敬非凡。
眾皆駭然,院中安靜的可聞針落。
一時之間,只聽得到老甕裡咕嘟咕嘟煎藥的水聲。
童兒這下不禁一直看向老者。
這該如何是好?
誰能想到,不過是一小小縣郭人家,尋常富戶罷了。
早之前他們就盤算好,這家富貴綿綿,幾代積蓄,頗有家財,且雙親早已過世,家中只剩下一老祖母,一妹。這一代的男丁只剩下盧沛一人,就算盧生有什麼異樣,也無人追究。
誰可想。
卻在此地遇見了真神仙!
他們敢欺人。
卻不敢誑仙。
這……
彩雲易散,日光漸漸昏暗下來,夕陽的霞光漸漸暗淡,家家戶戶已經開始掌燈,鹿門山下的人家浮出一道星星點點的燈火,各家灶上蒸煮著晚食,戶戶飄著炊煙。
院中黑黢黢的,沒人動彈,也沒人吭聲。
藥爐的藥香飄逸,湯藥已經煎成一碗,藥童蜷著身子,守在藥甕前,貪婪地打量庭院中的身影。
這個傍晚。
遇見神仙道法,還見到一地山神的事太過奇妙瑰麗,不可思議的神仙傳奇印在他們心中,讓這些凡人的心砰砰直跳。院中眾人,近乎貪婪地瞪起眼睛細看,不捨得眨眼,預備回去就把這事講給妻子兄弟,再請來親戚朋友一道聽。
此後,今日的仙人逸聞,便會在襄州和鹿門山下這片土地代代流傳。
“山神多禮了。”
江涉對山神道。
“山神託我相查之事已有眉目。”他伸手一指,對向那老者,“盧生性情大變,賣田換財,便是因為此三人。”
手指方向。
一童兒心中惶惶,撲通跪了下來。
方才的僥倖,全都化作了不安的惶恐。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
神仙會怎麼處置自己?
“青玉,你跪下做什麼?”盧生驚詫,忍不住出聲。
四周眾人還在屏息凝氣,旁觀神仙事,就看到童子撲通跪了下來。眾人一下便懂了。
這“仙師”,和他身邊帶著的兩個“童子。”
原來都是夥欺世盜名的騙子。
莫說是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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