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這回不來,跟著那江郎君求仙去了,也算好事。”
元丹丘和孟浩然站在後面不起眼的地方,聽著賓客們議論,看著他們又收斂好神情。
兩人有些揶揄。
元丹丘抬眼,打量著宅子。
盧家的老宅已經落魄,許多裝潢的屏具器皿已經變賣,花廳空蕩,像是被賊匪抄家過一遭,但仍然瞧得出風水很好,當年家風清正。
院子裡有棵槐樹,這麼多年過去,頂上枝繁葉茂,根幹有些半枯,仍然為人遮蔽陰涼。
“這樹已經枯死了,猶枝繁葉茂。”孟浩然說。
元丹丘眼尖。
“這下面還有個蟻洞。”
孟浩然也低頭去瞧:“蟻洞尋常的很,走吧,我們去給太夫人祝壽。太白這次沒來,我們還需幫他添一份禮。”
元丹丘問:“你準備的是什麼?”
孟浩然比元丹丘這道士和李白這個狂生,更世故三分。
他道:“一些金銀閒物,聊以慰贈。”
元丹丘點頭。
“也好。”
他們登記了門禮,看童兒正忙著應付賓客,便自己走著穿過花廳,來到太夫人待客的地方問候一聲。
“上回我們來,這還有四個僕使,其他三個是都賣出去了?”
孟浩然瞧著,不禁搖頭。
“家業凋零,子孫不肖。”
“可憎可嘆。”
太夫人今日是壽宴,雖還不到晚宴的時辰,卻已經梳妝整齊,披著石青銷金帔子,頭上戴著髮釵,卻非金非銀,而是一種色澤微老的白玉,應該是壓箱底積攢的舊物件。
雖然盧家式微,這位老太夫人卻不肯在賓客面前露怯。
老夫人見了兩人,很高興,語氣親暱。
“是浩然來了。”
孟浩然,名浩,字浩然。他笑著頷首,對老夫人行了一禮。
“老夫人安好,祝老夫人壽延安康,如月恆明,若山不動。”
老夫人笑著迎禮,嘴上說著何必這麼恭謙的話,心裡卻很受用,她向兩人身後看去,目光撲了個空。
“太白那小子可來了?在何處?”
迎上老夫人略帶期盼的目光。
元丹丘心裡暗怪太白這傢伙自己溜之乎也,讓他們應付這太夫人,面上笑道:
“太白本想跟我們一起探望太夫人,卻不想雨路溼滑,跌了一跤,受了些傷,我喚他去瞧郎中去了。”
“改日,再教他親自來為太夫人賀喜。”
太夫人關切問:“可跌的重?”
她道:“我那還有些藥油,用的是從前孫神仙的藥方,治跌打損傷最見效。繡香,你去打一瓶給兩位客人送來。”
孫神仙說的是孫思邈,已經逝去四十年了,尚有徒子徒孫在唐土上行醫治病。許多藥方也就這麼傳承或是假託出來。
盧太夫人急著為李白說媒、挽救自家是真。
此時關心也是真。
“真情實意,最是複雜。”
江涉說著,側頭看了一眼李白。
他們就站在廳堂之中,立足於賓客之間,眼看著孟浩然面對太夫人的問話停頓了兩息,刻意把元丹丘露出來。也瞧見元丹丘答話之前,暗中瞪了孟浩然一眼。
室內賓客六七人,僕從二三,又有孟浩然、元丹丘立於座前,老太夫人坐在椅上,迎賓待賀。
十二個人,卻無人覺察江涉和李白的存在。
不被人知。
不可覺察。
李白納罕地看了一圈,發現他們說話,竟然也沒有被屋中的人聽見,不知是用了什麼高深的仙法。
他甚至伸手碰了碰一旁桌案上的果盤,發現能被自己碰到。
心中更是驚奇。
李白回過神:“盧太夫人是個善人。只性情執拗。”
江涉趣問。
“若是太白你,你當如何?”
李白道:“盧生有一長子,可以撫養長大,以謀後事。老夫人主張家中中饋,隨後交予孫女,不叫那盧生碰到家裡的錢財。”
“至於盧生自己……”
“是癔症,是中邪,是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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