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嚼著嘴裡的食物,會意地笑了笑:“你看看。”
“錢要還給媽媽嗎?”
“不用了。反正你又會想要的,對吧?”
樹理沒有一點食慾。
只有母女兩人的餐桌很安靜。一盞吊燈垂在桌子上方,黃色燈光的照射下,油膩的菜餚閃閃發光。樹理曾央求母親不要做油炒和煎炸的菜餚,容易引發粉刺。可無論她怎麼勸說,媽媽都不想改變選單。她給出的理由是,動物性脂肪對正在長身體的孩子而言是必需的。樹理想吃蔬菜色拉,母親也會斷然拒絕,說煮熟的蔬菜比起生冷的色拉,能讓人更有效地攝取纖維、吸收營養。所以端上餐桌的永遠都是油炒和煎炸的食物。要把菜做熟,蒸和煮也是不錯的手法,可母親嫌麻煩,不肯做。說到底,她只會做她自己想吃又不費手腳的菜色。
美容書上都寫著,要想改變肌膚狀態,最好首先改變飲食習慣。“這是醫生寫的正規的美容書。”樹理想以此來說服母親,可母親立馬駁回,說到改變飲食習慣,不如先把零食戒了。簡直是偷換概念。樹理提出要去看面板科的專家醫生,母親又會說,青春期的粉刺不是病,只要保持臉部清潔,不化妝,讓面板直接暴露在空氣中,自然會好。青春痘嘛,誰沒長過一兩顆呢?
“也有人一顆都不長的。嚴重成這樣的,全年級只有我一個。”
“那是因為你自己去買那些不明不白的藥往臉上亂抹。只要不亂塗藥弄巧成拙,自然會好的。”
討論的結果總是這樣的:爸爸媽媽和他們的兄弟姐妹沒一個長過這麼嚴重的粉刺,說明這並非家中遺傳的體質造成的。只要樹理不大驚小怪,很快就會好的,神經過敏反而會影響面板。
說到最後,母親都會做出這樣的單方面判決。
“總之這都是焦慮造成的,不是嗎?只要放輕鬆一點,一切都會好轉的。”
樹理也想放輕鬆一點。但是,心情要輕鬆,首先得面板光潔,讓自己充滿自信才是。自己也希望能夠光明正大地面對周圍的人。母親的話完全是本末倒置。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樹理慢吞吞地撥動筷子,從炒菜中剔除五花肉,同時問道:“爸爸今天去哪兒了?”
“橫濱。說他的新作馬上就要完成了。”
“會晚回來嗎?”
“估計會吧。”母親一邊吃東西一邊瞄了眼時鐘,“叫我們不要替他留晚飯。要跟大夥一起到常去的酒吧坐坐。”
樹理的父親是個所謂的“星期天畫家”,因為他是個上班族,畫畫並非他的本業。他本人倒一直以“畫家”自居,雖不以此為生,卻自認其創作態度與專業藝術家並無二致,絕非那些憑興趣畫幾筆的星期天畫家可比。
有一次,樹理被父親自以為是的藝術論激怒了,便予以反駁:“可爸爸加入的那個‘二光會’,不就是一群憑興趣畫兩筆的人嗎?來我們家玩的那些人,誰都不認為自己是專業畫家。不管你的創作態度如何,只要沒人肯掏錢買你的畫,用你的畫裝點客廳,就不能自稱專業畫家。不是嗎?”
誰知父親勃然大怒,連臉色都變了:“你一個小孩子,胡說些什麼?那些名畫家,不都是在世時自己的畫賣不出去,過著貧苦的生活嗎?你知道梵高吧?他生前就沒人肯買他的畫,可你能說梵高不是藝術家嗎?”
真是歪理十八條,樹理心中暗忖。跟媽媽一樣,就知道偷換概念。我說的是爸爸你呀,為什麼要拉梵高來撐腰呢?
對於樹理喜歡的現代藝術,父親也一直看不順眼,說如今的美術界讓那些連素描都不會畫的傢伙跑去牆上塗鴉,亂畫一通就能賺大錢,完全是窮途末路了。這會讓真正的藝術家窒息而死的。
現代藝術確實有這樣的一面。即使在評價很高的作品裡,也會有連樹理這樣的初中生都看得出是在糊弄人的作品。但樹理很清楚,就算真有因此窒息而死的真正的藝術家,自己的父親也絕對不在這個行列裡。
父親從青年時代就開始畫畫了。他曾考過一次東京藝術大學,不過並未考上,而是進入一所普通大學的經濟系,畢業後就職於大型家電企業,工作至今。
由於年收入算得上豐厚,父親每年都要帶家人出國旅行一次。這對母親和樹理僅僅是觀光遊覽,可對父親而言,就是為了繪畫、為了創作的旅行。無論去哪裡,他都會隨身攜帶畫具。在機場的櫃檯處寄存行李時,他都會露出裝模作樣的笑容,主動說明行李箱裡存放著貴重的畫具。如果櫃檯前的服務人員聽後說出“您是一位畫家呀”之類的話,他便會挺直腰板滔滔不絕,說自己的作品入選過某某畫展,這次旅行準備描繪哪裡的景色等等,好像並不知道對方只是出於工作需要隨便附和他罷了。
不光是外出旅行,就連在外用餐或購物時,父親也會逮住機會向人炫耀。每到這時,樹理都會羞惱不已,儘可能和父親保持距離。不僅是現在,早在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她就已經這樣了。即使是孩子,到了這個年齡,也完全能分清對方的笑容是隱藏了困惑和厭惡的假笑,還是出於好意和尊敬的真笑。
最令她無法容忍的是,父親會無視女兒的心思,把樹理拖入他的自我宣傳中。
“這是我的女兒,名叫juri[13],是我給她取的。這樣的名字,無論哪個國家的人聽來,都會感到親切。”
這時候的樹理,真想當場死掉。
小時候倒還好,畢竟那種羞恥感僅限於“五官平平的日本女孩偏偏起了個洋名字”的落差。可是,小學六年級第二學期開始,樹理的臉上就開始一顆顆地冒出粉刺,升上初中後,整張臉更是變得一片狼藉。從那時起,她就再也無法忍耐“juri”這個名字了。
於是升上初二後,樹理向父母提出更名的請求。
城東三中每學年都要重新分班。新學期的首次班會上,每個人都要作一分鐘的自我介紹。輪到樹理時,她只報出自己的姓名,便徑直坐了下去。可即使這樣,她仍然聽得到大家的低聲竊笑。不光是二年級分班後初次看到樹理的新同學,連一年級時同班的老同學也是如此。就算他們沒有笑出聲音,樹理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長那麼醜,還叫juri呢。
所以樹理想,至少把名字改掉也好。然而父母根本不能理解。父親甚至還用反問調侃:“想改成片假名拼寫嗎?”[14]
那天晚上,樹理帶著從便利店買來的剃鬚刀片進了浴室。她想到了死。可是,當她將刀片擱在手腕上,注視著自己雪白的手臂時,卻怎麼也下不了決心,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樹理手臂內側的面板很美,又細又白,是十四歲少女應有的肌膚。可為什麼臉會變成這副模樣呢?不,最近不僅僅是臉上,脖子和背部也都長出了粉刺。長出後會潰爛,潰爛後又長出來,不停反覆,並留下難看的疤痕。疤痕尚未褪去,又會長出新的青春痘。
簡直就像遭到了惡魔的詛咒。
她也不是第一次想到去死了。上初中後不久,第一次遭遇那群壞蛋——大出、井口和橋田三人幫時,她就已經想到了。那天她奔跑著逃回了家。當時媽媽出去買東西了,她一個人跑進盥洗室照了鏡子,清楚地看到因粉刺而微微發腫的臉上,還留著大出的鞋印。那時,她也想到了死。她洗了臉,換了衣服,穿好鞋子,來到附近的高層居住區。她想跳樓。
她在高樓外梯頂端的平臺上站了約一個小時,哭哭停停,傷心至極。但當她想到,自己的死只會讓那些壞蛋更加幸災樂禍,便擦乾眼淚,走下樓梯。
她決定要治好臉上的粉刺。她堅信肯定能治好。回到家後,母親完全沒有發現異常,因為臉上的腳印已經洗掉了。
從此,樹理便熱衷於往來圖書館和書店。美容方面的書自不必說,就連艱深的醫學著作,她都有所涉獵。她還儘量節省自己的零花錢,因為去專科醫院就診會相當花錢。
可這麼做使她在班級裡陷入絕對孤立的境地。為了儘量縮短滯留學校的時間,她不參加任何社團活動,也不跟同學來往。她也不在乎這些,反正原本就沒幾個朋友。男同學們從一開始就不怎麼理睬她,女同學們則是表面上嘻嘻哈哈,背地裡盡說壞話。他們都覺得樹理噁心,都說離她太近會傳染上粉刺細菌,以至於不願跟她一起下游泳池。這些流言蜚語,樹理全都知道。
大出他們之後也來糾纏過她好多次。有一次,樹理回教室取忘記的東西,碰到那些傢伙聚在教室胡鬧,結果樹理被他們逮個正著。
“嗨,看,這傢伙還沒死呢。把她那張髒臉洗洗乾淨吧。”
他們粗暴地將樹理拖進男廁所,把她的臉摁進抽水馬桶,對她又踢又打。大出更是過分,他一邊凌辱樹理,一邊裝模作樣地尖聲喊道:“juri!這名字真好聽啊!juri!”
樹理下定決心,無論他們對自己做什麼,都不哭不鬧不反抗。不一會兒,估計那三人覺得無趣了,說了聲“今天暫且放你一馬”,將她推倒在男廁所的地磚上,揚長而去。樹理艱難地爬起身,躡手躡腳地來到走廊,想悄悄逃離學校。走到邊門時,她遇上了教社會課的楠山老師。樹理臉色蒼白,校服凌亂,完全是一副異常的模樣。然而,楠山老師看到樹理的臉時,身體霎時退縮了一下,似乎吃了一驚,然後一言不發地背過臉,彷彿看到了什麼汙穢不堪的東西似的。他扔下一句“離校時間早過了”,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時,樹理並不想死。她對自己說:我決不能認輸。我一定要治好臉上的粉刺。只要治好粉刺,世界也會改變。臉上沒有長粉刺,也就是小學五年級之前的樹理,是個雖然性格內向,卻溫柔善良、朋友很多的女孩。那時,她的形象和juri這個名字一點也不矛盾。她的朋友們親切地叫著“juri、juri”,都覺得這名字很好聽,非常羨慕。
我一定能回到那個時代。只要努力,就一定能。
一定。一定。一定。
可現實又如何?讀了那麼多書,收集了那麼多知識,又有什麼用呢?母親不願改變家庭食譜,飲食療法她也聽不進去,藥用化妝品也別想買。哭著求母親帶自己去找專科醫師,她竟不理不睬,拋下一句:“沒必要的。你有時間想這個,還不如好好學習。”
樹理也懇求過父親,因為她覺得,父親有時比母親好說話。可父親卻說:“青春期長點青春痘很正常,何必煩惱呢?樹理你很可愛的,拿點自信心出來。”
樹理絕望了。還有比這更令人失望的答覆嗎?
父親如此熱愛繪畫,那麼喜歡談論藝術,難道他連最基本的美醜都分不清了嗎?
我就是醜的化身。很醜。很醜。很醜。同學們都嘲笑我,管我叫“粉刺魔鬼”。
爸爸他看不到。樹理的臉,甚至整個人,他都看不到。因為爸爸根本就不想看。
不久就要成為世界級的名畫家了——爸爸,這句話你講了幾年?幾十年了?所謂的“不久”到底是多久?
我長得很可愛?不是一回事嘛。反正都不是真實的。爸爸他不願意看真實的東西,看到的只有他的願望。我不久將成為世界級的畫家,我的女兒美麗可愛。他根本不懂,無論願望多麼強烈,都不會變成現實的。
不,他懂。或許正因如此,他才會一直逃避。樹理也一樣。無論哪兒都沒有出路。就這點而言,父女倆並無分別。
除非自己能找到一條出路。
照現在這樣挨下去,明擺著只有自殺這一條路。
所以我要……我要……
“樹理,你什麼都沒吃嘛。”
樹理只是用筷子撥弄著盤子裡的食物,並沒往嘴裡送。母親的臉上升起了怒氣。
“今天天氣好,穿得少了點。好像感冒了,頭有點痛。”
樹理隨口編了個理由。說什麼都無所謂。父親也好,母親也好,只要編個過得去的理由,他們就會立刻接受。
眼下不就是這樣嗎?
母親隔著餐桌伸手摸了摸樹理的額頭:“啊呀,還真是的,好像在發燒呢。”
哪裡發燒了?怎麼有這樣沒心沒肺的媽媽。
“我去睡了。謝謝。”
母親未阻止樹理離開餐桌。估計是樹理說了“謝謝”的緣故吧。“我們家家教很嚴,即便在家裡也要讓孩子做到禮貌周到。”森內老師來家訪時,母親自豪地對她喋喋不休過這一點。
森內!上樓梯走向自己的房間時,樹理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升級時自己曾虔誠地祈禱過:森內和楠山這兩個人絕不能當我的班主任。可是上帝並未予以理睬。上帝從來不會把樹理我當一回事。
森內!她心裡為自己的美貌沾沾自喜,臉上卻偏偏顯出滿不在乎的模樣,以掩飾自己的傲慢。開班會時,她還說過什麼“美也是人的一種能力”,當時的情形樹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即使是半開玩笑的話,那時森內分明在用輕蔑的眼神看著樹理。樹理注意到了,這點森內也心知肚明。她就是為了讓樹理注意到,才故意這麼說的。她還笑了,似乎在說:瞧你,真可憐。
當時,還有一位同學也意識到了森內與樹理之間的目光交戰。那就是藤野涼子。
涼子用銳利的目光緊盯著歡笑中的森內。樹理朝她看後過了一會兒,她才感覺到來自樹理的視線。
涼子也將視線轉向樹理,目光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並頗為善解人意地立刻看向別處。
從那時起,樹理開始討厭涼子。
樹理原本就不喜歡涼子。可從那件事後,她對涼子的感情轉變為明確的厭惡和憎恨。
你跟森內本是一丘之貉,裝什麼正義?就算再過一千年,你也不會懂我的心思。為什麼要裝出心領神會的模樣呢?
長得漂亮,成績優秀,文體雙全,朋友又多。沒有困苦,沒有煩惱,何時何地都能受人優待。你明明對此心知肚明,卻偏要假裝和我處在同一戰線上。
虛偽的傢伙,走著瞧吧。
進入房間,樹理坐在書桌前,拉開抽屜。由於母親會擅自檢查抽屜,為此樹理下了一番工夫。她給抽屜安了個雙層底,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現在,她撥開筆記本和從雜誌上剪下的紙片,從抽屜的底層取出了一個薄薄的透明塑膠資料夾。
她的臉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微笑。
剛開始,她想借用母親拿來打賀年卡的文書處理機,可那臺機器打過字後會留下痕跡。只要樹理用過文書處理機,母親肯定會去檢查她打過什麼文字,這樣就露餡了。
她決定採用最原始的辦法:貼著尺子畫下筆畫僵直的文字。雖然費時費力,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
誰都不會想到這些字是樹理寫的。她還特意坐公交車到便利店裡影印了幾份。同樣內容的信件需要一式三份。
今天在東京站八重洲出入口投入郵筒的,就是三封那樣的快信。
那原稿該如何處理?最好保留下來,但這樣做很危險。即使抽屜裡有機關,也不能保證絕對安全。簡單地撕碎扔掉會更危險。倒垃圾時,母親會起疑心,說不定還會把紙片拼起來看,就算讀不全,只要讀通一行,也會讓樹理陷入不利。
是等母親睡覺後,悄悄地放進父親的菸灰缸裡燒掉?還是撕得粉碎,再扔進抽水馬桶沖掉?要是馬桶堵塞,可就弄巧成拙了。
那就再留一會兒,至少留過今晚。
明天是開學典禮。寄出的快信能在這之前到達嗎?引發騷亂該是在傍晚之後了吧。
早知道實際去做竟會如此簡單,就不和淺井松子講了。樹理現在很後悔,可剛想到時,心裡根本就沒底。不跟什麼人講一下,觀察對方的反應,就下不了決心。而樹理能夠想到的人只有松子。
松子聽了她的計劃後既驚訝又驚慌,甚至有點狼狽不堪。她眼淚汪汪地說:“樹理啊,你把如此重大的事情藏在心底,一定很痛苦吧?”真是個笨蛋。
如果我能變漂亮,能夠找回自信,並且到那時仍跟松子保持朋友關係,那麼在別人眼裡,我們兩人或許會成為藤野涼子和倉田真理子這樣的拍檔。對於涼子與真理子的關係,女生都感到不可思議。“藤野為什麼和倉田關係那麼好?”“肯定是倉田纏著藤野,藤野不忍心甩掉她。因為藤野心地善良嘛。”
說什麼呢,你們這些笨蛋!涼子她心裡明白著呢。跟倉田真理子交往,就能輕而易舉地給自己戴上優等生的面具,給人留下不傲慢又心地善良的好印象。
我也會跟她一樣嗎?還是比藤野涼子更實在,不和松子在一起?
如果我能變漂亮的話。
會的,一定會變漂亮的。
可是眼下,首先得保證自身的安全。為了不再被人踹後背,被人摁到抽水馬桶裡;為了不再獨自站上高樓的外樓梯,手扶欄杆待上個把小時,淚流滿面地想象自己跳樓的模樣;為了不再捏著刀片,泡在浴缸裡失聲痛哭。
我必須對那三個如此凌辱我的傢伙實施應有的報復。
為此我不得不這麼做。想好字句,藉助尺子,一筆一畫地寫出舉報信。
這是正當的行為。
我看見了。我確實看見了。所以才決定不再保持沉默。
三宅樹理的嘴角形成了一條直線。這是藉助世界上所有的尺子都畫不出的,一條完美的直線。這是一條標示出正義與復仇兩點間最短距離的直線。這條直線的起點和終點,只有樹理自己知道。
舉報信
城東第三中學
二年級一班的柏木卓也
不是自殺的
他是被人殺死的
是被人從學校的屋頂上推下去的
聖誕夜那天
我[15]看到了
我在現場看到了
柏木還發出了慘叫
把他從屋頂推下去的
是二年級四班的大出俊次
橋田祐太郎和井口充也幫他一起推
後來他們三個人笑著逃跑了
我由衷地懇請
重新調查這一案件
像現在這樣
柏木就死得太冤了
拜託了
請通知警察
我由衷地懇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