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的是,妹子,你就去歇著,雄英這裡有咱,有太醫看著,出不了岔子!”
馬皇后下意識望向床榻上的孫兒,眼中滿是不捨與擔憂:
“可是英兒……”
“娘娘,”陳寒聲音沉穩,“太孫殿下脈象平穩,此刻沉睡亦是恢復,娘娘在此寸步不離,非但於殿下恢復無益,反因憂思牽動,令自身氣血耗損更甚,娘娘若真為殿下著想,此刻最該做的,是保全自身元氣。娘娘安康,太孫殿下醒來,方能承歡膝下,共享天倫。”
這番話直接說在了馬皇后心坎上,也正中朱元璋下懷,他連忙道:
“先生句句在理,妹子,你聽先生的,快去歇著,這是為了英兒好,也是為了你自己好!”
馬皇后看看朱元璋,又看看陳寒,終是緩緩點頭,疲憊如潮水般湧上:
“好……本宮……聽先生的。”
說完起身時,身體微微晃了晃。
朱元璋心頭一緊,正要親自去扶,陳寒已不動聲色地伸出臂膀虛託一下,隨即喚來宮女:
“扶娘娘至偏殿安歇,務必安靜,勿使人打擾。”
待宮女攙扶著馬皇后步履虛浮地轉入偏殿,陳寒這才開口:
“陛下,借一步說話!”
朱元璋心頭那剛松下的弦猛地繃緊。
他二話不說,大步走向外間暖閣,陳寒緊隨其後。
暖閣門一關,隔絕內外,朱元璋轉身:
“先生方才施針,妹子氣色見好,言道無礙……此刻卻引咱至此,究竟何意?”
陳寒垂目,聲音沉靜如古井:
“陛下明鑑,娘娘之症,非僅勞倦耗神。”
朱元璋心口猛地一沉。
陳寒看著朱元璋,微微嘆息:
“娘娘脈象沉細如絲,澀滯難行,舌苔濁厚如積粉,舌根灰敗。此乃五臟之氣枯竭絕,邪毒深伏三焦之象,積勞如刀,早已割傷根基,太孫殿下此番病厄,娘娘憂心如焚,邪毒乘虛內侵,猶如雪上加霜,娘娘此時……”
朱元璋一步踏前:
“此時什麼,說清楚!”
“油盡燈枯。”陳寒抬眼,直刺朱元璋眼底,“病入膏肓,命懸一線。”
朱元璋猛地一顫,如遭雷擊:
“咱妹子方才還說通體舒泰,她只是累了,你,你莫要危言聳聽!”
他不敢相信自己朝夕相處的妻子,竟然也油盡燈枯了?
合著咱的長孫,長子,皇后,沒一個健康的?全都病那麼嚴重?
陳寒紋絲不動,平靜道:
“陛下,草民行針,可引氣通絡,暫壓痛楚,故娘娘覺舒緩,此乃揚湯止沸。沉痾如淵,未拔其根,脈象舌苔,騙不得人,邪毒已蝕入臟腑膏肓之地。若再如眼下這般殫精竭慮,守於太孫榻前,心神不寧定,氣機不歸元,則回天乏術。”
“你……”朱元璋喉結劇烈滾動,踉蹌後退一步,臉色倏地慘白如紙。
陳寒這樣的人,何須危言聳聽?
這豈不是說,若無陳寒,他最在乎的三個至親之人,都會盡數離自己而去?
朱元璋額頭瞬間冒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