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朱元璋濃眉瞬間擰起,臉上笑意盡褪,“有何難?誰敢阻撓?咱剮了他!先生莫非是說那些地方豪強、胥吏敢陽奉陰違?哼!咱的刀,還沒生鏽呢!還是說那七十年之限和永業金,百姓會有怨言?咱看不會,只要講清楚利害,那點錢糧算個甚!”
“非是豪強胥吏,亦非尋常百姓。”陳寒看著朱元璋,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此策推行最大阻礙,不在民間,而在廟堂之高,不在當下,而在未來十年。”
朱元璋眼神一凝:
“廟堂之高?先生所指何人?是咱那些勳貴舊部?還是朝中文臣?”
陳寒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
“陛下,草民方才所言收歸國有,這‘國’,究竟何指?”
朱元璋眉頭緊鎖,不假思索:
“這還用問?國,自然是朝廷,是咱打下的大明天下!”
陳寒緩緩搖頭,聲音清晰而低沉:
“草民所言國有,非指朝廷,此‘國’,乃天下萬民之國,乃炎黃子孫世代生息之土!其權柄,當歸於萬民意志所託付之朝廷。”
朱元璋目光閃爍:
“先生此言……咱不甚明瞭,咱驅除胡虜,恢復中華,遷民實邊,勸課農桑,所做一切,哪一樣不是為了這華夏萬民?為了這炎黃子孫的江山永固?”
他盯著陳寒,似乎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而詢問:
“先生方才說,推行此策最大阻礙在未來十年?先生何不明言,究竟是何人,會成此阻礙?咱倒要看看,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陳寒對朱元璋刻意轉移話題的心思心知肚明,便順著話道:
“陛下驅除蒙元,再造乾坤,功業彪炳千秋,萬民共仰,陛下之心,草民豈敢質疑?至於那阻礙……”
他微微一頓,語氣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草民只能說,此策頒行,十年之內,陛下自會看到推行此策最大掣肘何在,屆時,陛下親眼所見,親身體會,想必……會有新的思量。”
朱元璋目光緊緊釘在陳寒臉上,似乎想從那張年輕平靜的面容下,挖出深藏玄機,齋內空氣彷彿凝固,只有窗外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
良久,朱元璋眼中翻騰的厲色緩緩沉澱下去,化為一種深沉思慮,接著緩緩坐回圈椅,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
“好!先生既如此說,咱便依先生,此雙重權屬之策,並七十年續期及永業金之制,咱即刻著太子主持,戶部牽頭,詳擬細則,先在應天府、鳳陽府擇數縣試行!待十年之後……咱倒要看看,誰敢、誰能,阻咱這利國利民、固本安邦的良策!”
說完,他端起案上早已涼透的粗陶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陳寒看著朱元璋的臉色,沒有再說話,只是拿起茶杯,亦仰頭飲下。
……
文華殿東暖閣。
殿內檀香嫋嫋,上首紫檀大案後,太子朱標端坐。
下首兩排黑漆官帽椅,六部堂官、司農寺卿等濟濟一堂,目光皆凝於案前上。
案上,一物靜臥,灰皮帶泥,形如紡錘,正是那番薯。
殿內落針可聞。
方才太子所述,猶在眾人耳邊炸響——畝產二十三石,陛下親見!
戶部尚書費聚喉頭滾動,目光從那奇物艱難挪開,望向朱標,聲音乾澀:
“殿…殿下,此物…當真…當真能至二十石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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