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基聽得心神劇震,目光盯著那倒扣茶盞中被拘住的水,又看看案上跌落的白玉鎮紙,再回想陳寒所言,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而玄奧的世界圖景,似乎在他眼前撕開了一角!
他腦中靈光一閃,脫口問道:
“如此說來,那日月星辰,東昇西落,周行不殆,莫非……莫非並非日月星辰繞吾地而行,而是吾等立足之‘地’,亦在轉動不息?”
陳寒眼中掠過一絲驚訝。
這劉基果然一點就通,甚至還能反向思考。
“誠意伯果然穎悟,大地如球,懸於虛空,非靜止不動,而是每日自轉一週,故有晝夜交替,又環繞太陽公轉,一週為年,故有寒暑四季,星辰方位亦隨之流轉。”
“自轉?公轉?”劉基喃喃重複,下意識地詢問,“若大地轉動,何其迅疾!吾等立於其上,為何毫無所覺?疾馳之馬,尚覺勁風撲面,地若自轉,一日萬里,為何風平浪靜?”
陳寒道:
“若置身奔馬之上,與馬同速,可覺勁風撲面否?大地轉動,萬物隨之同動,空氣亦附於其上,故渾然一體,不覺其動,唯有仰望蒼穹,觀日月星辰方位變遷,方知此動。”
他頓了頓,遙望天際:
“遠航之舟航行時,船帆漸隱於海平線,便是大地曲度所致。海船遠去,其底部先隱於弧度之下,故不見船身,只見桅帆。待其更遠,則桅帆亦沒,若大地平整,縱使千里之外,亦應能見其全貌,豈非怪事?此正乃地圓之鐵證!”
劉基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陳寒所言,雖匪夷所思,但邏輯嚴密,層層遞進。
那倒扣茶盞之水,那跌落鎮紙,那船帆先隱的海上奇觀……這些平日司空見慣、未曾深思的景象,此刻竟都成了支撐那荒誕地圓說的有力佐證!
劉基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消化這驚濤駭浪般的資訊,無數疑問翻湧上來,卻又不知從何問起,只覺眼前天地彷彿驟然顛倒旋轉,頭暈目眩。
宋濂臉色已是青白交加,陳寒所言,在他聽來,句句都是離經叛道的妖言邪說,徹底顛覆了聖人之言、古籍所載!
什麼引力,什麼自轉公轉,什麼船帆先隱……簡直是聞所未聞的怪力亂神!
他胸膛劇烈起伏,指著陳寒斥道:
“你休要在此以這些障眼小術、詭辯之詞,蠱惑人心!天圓地方,乃古聖所定,天地至理!你妄言地圓,鼓吹什麼引力、轉動,視我華夏千年道統為何物?視先賢智慧為何物?此等罔顧綱常、悖逆倫常之論,若流傳出去,必致人心混亂,禮崩樂壞!伯溫兄!你切不可受其蠱惑!”
劉基看著激動的老友,又看看神色自若實的陳寒,心中天人交戰。
陳寒所言雖驚世駭俗,但其推演邏輯之嚴密,解釋現象之精準,遠超他所知的一切星象典籍。
但情感和數十年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認知,又讓他本能地抗拒著這顛覆性的衝擊。
劉基深吸口氣,苦笑道:
“景濂兄,稍安勿躁!陳先生所言,雖……雖石破天驚,前所未聞,然其所舉之例證,那倒懸之水,那船帆隱沒之象,皆是吾等親眼所見,親身所知之事。先生以此推演,自成一體,或有其……其玄妙之理,未可盡以常理度之,更遑論妖言二字?吾輩求學問道,貴在求真,豈能因前所未聞,便斥為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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