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以那具被斜劈成兩半,內臟汩汩流淌的鐵鷂子屍骸為中心,方圓十數丈內的戰場,出現了剎那,令人窒息的凝固。
噴濺的溫熱血液順著冰冷的鐵甲片滑落,滴在凍土上,發出輕微卻刺耳的“嗒…嗒…”聲。
濃烈到極致的血腥味混合著內臟的腥臊,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
無論是拼死抵抗的唐軍填線營殘兵,還是正欲碾碎一切的吐蕃鐵鷂子,動作都僵住了。
所有的目光,無論是驚恐、茫然、還是難以置信,都死死聚焦在那個持刀而立的身影上。
李驍。
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肺部撕裂般的痛楚和濃重的血腥。
右肩的舊傷如同被烙鐵反覆灼燒,劇痛沿著神經蔓延,幾乎要淹沒他的意識。
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感從握住刀柄的雙手傳來,彷彿剛才那一擊抽空了他大半的生命力。
更讓他心悸的,是腰間那柄“斬機”傳來的詭異悸動。
刀柄上那顆墨綠色松石,在綠芒斂去後,並未完全恢復平靜,反而像一顆搏動的心臟,傳遞出一種冰冷而饜足的……渴望?
刀身上重新籠罩的灰霧,不再是之前的灰濛,而是沉澱著彷彿吸收了過量鮮血的暗紅色澤,翻滾湧動,散發出比之前更加陰森,更加令人不安的氣息。
然而,就在這虛弱與冰冷交織的深處,一股源自“斬機”狂暴而冰冷的意志,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衝刷著他的神經。
那不是力量,是純粹的、毀滅性的殺念!
是對生命本源的漠視,是對鮮血和破碎的渴望。
這股意志是如此強大,瞬間壓倒了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疲憊,甚至短暫地扭曲了他的感知。
視野裡,那些身著厚重鐵甲的吐蕃士兵,不再是人,而是一具具等待被收割的血肉障礙!
“呃啊!”
一聲低沉,不似人聲的嘶吼從李驍喉嚨深處擠出。
他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雙眼此刻蒙上了一層詭異,近乎非人的冰冷光澤,瞳孔深處似乎有細微的紅絲在遊動。
臉上沾染的粘稠鮮血,在昏暗的天光下,更添幾分猙獰。
他動了!
不再是之前受傷野獸般的頑強抵抗,而是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殺戮傀儡。
無視右臂幾乎廢掉的劇痛,無視身體的虛弱,他雙手緊握那柄散發著暗紅灰霧和冰冷悸動的魔刀“斬機”,身體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迅捷和詭異的角度,拖刀前衝。
目標,最近處幾個被震懾住的鐵鷂子士兵。
快!
快得只剩下殘影!
“斬機”拖曳在地,刀尖劃過凍土和血泥,發出令人牙酸的“滋啦”聲,帶起一溜暗紅的泥漿。
一名剛從百夫長慘死中回過神來的鐵鷂子士兵,驚駭地看著那如同地獄惡鬼般撲來的身影,下意識地舉起沉重的狼牙棒格擋。
動作因為恐懼而慢了半拍。
灰紅色的刀光一閃而逝!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巨響,只有一聲輕微,如同熱刀切過牛油般的“嗤啦”聲。
精鐵鑄造、佈滿尖刺的狼牙棒杆,連同士兵覆蓋著單層鐵護臂的小臂,被那道灰紅刀光毫無阻滯地一分為二。
斷臂帶著半截狼牙棒飛起,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湧。
士兵的慘嚎只發出一半,灰紅刀光順勢上撩,自他覆面鐵盔與胸甲連線的縫隙處切入。
“噗!”
人頭飛起!無頭的屍身兀自挺立,斷頸處血如泉湧。
李驍的身影毫不停留,如同鬼魅般從噴濺的血雨中穿過,撲向下一個目標。
暗紅色的刀光再次亮起,這次是橫斬。
目標是一名試圖用巨大破甲錘砸下的鐵鷂子!
“鏘!噗嗤!”
破甲錘精鐵打造的錘頭被刀光削掉一角!
刀勢未盡,順勢斬入那士兵厚重的腰腹札甲!
那足以抵擋尋常刀劈箭射的厚重甲片,在灰紅刀光面前如同紙糊。
刀鋒切入皮肉,斬斷肋骨,內臟的碎片混合著鮮血從巨大的創口噴湧而出。
那鐵鷂子士兵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發出沉悶的巨響。
第三名鐵鷂子士兵終於從極致的恐懼中爆發出兇性,他雙目赤紅,狂吼著,不顧一切地將沉重的戰斧朝著李驍的後背全力劈下。
這一斧凝聚了他全部的力量和恐懼轉化的瘋狂!
李驍彷彿背後長了眼睛,在那巨斧即將及體的瞬間,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擰轉,險之又險地避開斧刃。
同時,“斬機”魔刀如同毒蛇反噬,帶著一道詭異的弧光,自下而上,反撩向那士兵因全力劈砍而暴露覆蓋著單層皮甲的腋下。
“嗤!”
刀鋒精準地切入皮甲下的軟肋,切斷肌腱,深深楔入胸腔。
那士兵的狂吼戛然而止,變成嗬嗬的漏氣聲,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向前撲倒,沉重的戰斧脫手砸落在地。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李驍如同化身殺戮風暴的中心,拖著那柄散發著不祥暗紅灰霧的魔刀,在鐵鷂子陣中左衝右突!
刀光所過之處,不再是艱難破甲的火星四濺,而是摧枯拉朽般的肢體橫飛!
斷臂、殘軀、碎裂的鐵甲片、噴湧的鮮血……在他身周構成了一幅血腥而恐怖的死亡畫卷!
那非人的速度!
那無視防禦的鋒銳!
那漠視生死的冰冷姿態!
如同最深的夢魘,瞬間擊潰了附近吐蕃鐵鷂子的心理防線!
“魔鬼!!”
“妖法!!”
“退!快退!!”
驚恐的尖叫、帶著哭腔的吐蕃語嘶喊,瞬間取代了之前的戰吼。
距離李驍最近的鐵鷂子士兵,無論是普通士卒還是小頭目,都被這超越常理的殺戮徹底嚇破了膽。
他們忘記了勇武,忘記了命令,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逃離這個魔神。
原本嚴密如牆的陣型,在李驍肆虐的這一小片區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出現了明顯的騷動、混亂和……退縮!
攻勢,為之一緩!
這短暫的混亂和退縮,對於在鋼鐵洪流下苦苦支撐,隨時可能徹底崩潰的填線營殘兵來說,無異於絕境中的一線天光!
“殺!!”
老蔫巴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渾濁的獨眼中爆射出狂喜和絕境反撲的兇光,嘶聲狂吼,撿起地上掉落的一柄灌鋼刀,不顧一切地撲向一個因後退而露出破綻的鐵鷂子士兵。
“殺啊!!”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