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邊塞一武夫

第98章 受功領賞,進長安,遭刁難,厲聲質問嚇破膽!

石堡城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去,焦糊與血腥混雜的氣味頑固地縈繞在廢墟上空,刺痛著每一個倖存者的鼻腔。

唐軍士兵們面無表情地搬運著同袍和吐蕃人的屍體,傷兵的哀嚎與軍官短促的命令聲交織,構成勝利後蒼涼的底色。

在臨時搭建的傷兵營內,李驍從長達一日的昏厥中掙扎醒來,劇烈的疼痛瞬間攫住了他,右肩與左臂的傷口雖經包紮,卻仍如火燒般灼痛。

他偏過頭,看見那柄以粗布包裹的“斬機”橫刀靜靜躺在枕邊,刀柄處的綠松石黯淡無光,彷彿也耗盡了所有氣力。

帳內光線昏暗,空氣中瀰漫著金瘡藥和腐肉混合的刺鼻氣味,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令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咬牙,用尚能活動的左手撐起半邊身子,喉嚨乾澀,發不出清晰的聲音。

一直守在旁邊草墊上打盹的老蔫巴立刻驚醒,這位歷經滄桑的老兵臉上混雜著疲憊與慶幸,眼底佈滿血絲。

他急忙將水囊遞到李驍嘴邊,清水滋潤了焦灼的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

李驍的第一句話便是嘶啞地問。

“弟兄們…怎麼樣了?”

老蔫巴的聲音低沉而沉重,彷彿每個字都沾著血泥。

“旅帥,您可算醒了,孫隊正還吊著一口氣,軍醫來看過三四回,灌了參湯,但一直沒醒,說是顱內有淤血,看造化。”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

“老兵還在營裡待著。”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咱們翼青營,跟著您攀崖的人,算上還能喘氣的,個個身上都帶著窟窿或口子,殘了不少,怕是,不能再握刀了。”

帳內陷入死寂,只有遠處傳來的搬運重物的號子聲和隱約呻吟。

李驍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帶著死亡氣息的空氣,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被血與火淬鍊過的冰冷堅毅。

他忍著劇痛,示意老蔫巴扶他起身,每動一下,右肩和左臂都傳來鑽心的痛楚,額上冷汗涔涔。

他要去親眼看看還活著的弟兄,他要記住每一張臉,每一處傷。

他走過一個個簡陋的鋪位,草蓆上血跡斑斑。

他檢視傷勢,親手為一名高燒不退的年輕士兵更換額巾。

那少年不過十六七歲,臉上還帶著稚氣,此刻卻因痛苦而扭曲,無意識地抓住李驍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嘴裡含糊地喊著“娘…阿孃…冷…”。

李驍沒有掙脫,任由那手抓著,用另一隻尚且完好的手,輕輕拍了拍少年緊握的手背,動作有些僵硬,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

最終,他轉向老蔫巴,聲音嘶啞卻清晰。

“把還能想起來的名,都記下,一個都不能漏,將來,我們要給他們立碑,要讓石堡城記住,是誰用血鑿開了它。”

午後,河西節度使王忠嗣在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及一眾高階將領、幕僚的簇擁下,巡視已是人間煉獄的北崖和城門甬道。

王忠嗣面容沉靜如水,但每一步都踏得異常沉重,戰靴踩在凝固發黑的血漿和碎肉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黏膩聲響。

目光掃過崖壁上掛著,甬道內層層疊疊堆砌的屍體,尤其是那些至死,仍保持著攀爬或搏殺姿態的唐軍,他眉間的溝壑更深了,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

隨行將領們亦是面色凝重,無人言語,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和甲葉偶爾的碰撞聲。

行至條件最為惡劣的傷兵營,王忠嗣特意擺手止住親衛,獨自走向李驍所在的角落。

他沒有在意營帳內的汙穢氣味和慘狀,仔細檢視了李驍肩上和臂上滲血的傷處,又詢問當時攀崖的路徑,吐蕃守軍的反應,破開那沉重鐵閘的具體細節。

李驍的回答異常簡潔,略過“斬機”刀的異狀和自身的悍勇,只反覆強調是“將士用命”,“哥舒節度使正面強攻牽制了主力”,“王節度援軍及時,方穩住大局”。

王忠嗣的目光幾次掠過枕邊那柄被粗布緊緊包裹,卻依然透出異樣古樸氣息的橫刀,眼神深邃,並未多問。

末了,他轉向身旁的哥舒翰和負責記錄功績的參軍,聲音不高,卻清晰堅定,足以讓周圍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如此血戰,攀百丈絕壁,破鐵閘重鎖,為大軍開啟勝利之門,能九死一生歸來者,皆是百戰淬鍊出的真正銳卒。”

“李驍,身為罪將,理應處斬,但勇毅絕倫,臨危不亂,當為此戰首功,依某之見,此等壯士,應授‘仁勇校尉’,使其功勳得彰,不負浴血之苦。”

此言一出,周圍幾位將領神色微動,目光在李驍年輕卻佈滿風霜傷痕的臉龐,以及王忠嗣和哥舒翰之間悄悄流轉。

哥舒翰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迎著王忠嗣的目光,微微頷首,算是預設了這番評價,淡淡道。

“忠嗣兄所言極是,如此悍勇,理當重賞。”

但他心中卻是一沉,王忠嗣此舉,既是愛才,也未嘗沒有趁機在隴右軍中插入一根釘子的意味,更坐實了李驍的首功,讓他後續許多打算難以施展。

當晚,哥舒翰的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卻氣氛壓抑。

心腹幕僚將王忠嗣白日的話原樣複述,並低聲提醒道。

“大帥,王節度此話已當眾說出,眾將皆聞,若捷報中不予體現,或賞賜過輕,只怕不僅寒了隴右將士之心,更拂了王節度的顏面,於大帥清譽有損,朝廷那邊,恐怕也會質疑。”

哥舒翰沉吟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几。

他對李驍的勇猛乃至那柄透著邪異的刀都心存疑慮和忌憚,更深知此子與涼州李氏。

尤其是那太原王氏的深刻仇怨,他並不願看到一個如此不可控,且可能引來無窮麻煩的因素,憑藉這潑天軍功過快崛起,甚至脫離他的掌控。

但石堡城大勝的首功,無數雙眼睛看著,王忠嗣又親自定了調子,無法抹殺,甚至不能淡化太多。

最終,他定了調子。

捷報之上,自然要突出他哥舒翰運籌帷幄、指揮若定,也要寫明王忠嗣雪中送炭、援軍得力,但對於李驍,則明確寫下。

“旅帥李驍,親率死士,先登摧鋒,忠勇可嘉,力戰破門,功勳卓著。”

並在其後,附上了王忠嗣那句“血戰殺戮歸來的百戰老兵,應授仁勇校尉”的評語。

對於翼青營的賞賜,他批示:倖存者依律厚賞,陣亡者加倍撫卹,孫二狗等重傷員,著軍中醫官全力救治,不得有誤。

但他心中已暗自決定,儘快將李驍這支殘部“送”往長安,既是酬功,也是將這顆燙手山芋丟出隴右。

正式的授銜文書和賞格清單很快送到李驍手中,“仁勇校尉”雖只是從九品上的武散官,卻代表著朝廷對其戰功的正式認可,有了這個身份,他便不再是尋常邊軍校尉。

他面無表情地謝過使者,隨即提出一個不合常規的請求,希望將仍昏迷的孫二狗及其他幾位重傷無法行動的部下帶在身邊,一同前往長安,他需親自照料延醫。

這個請求出乎使者意料,但或許是被李驍眼中那沉寂卻執拗的光芒所懾,或許是哥舒翰已有交代,竟也被格外開恩地批准了。

也就在當日,哥舒翰軍中那位王姓行軍司馬的密信,已由心腹家將帶著,以快馬送出,直奔涼州。

信中詳述了石堡城慘勝的結果,尤其突出了王忠嗣對李驍的公開讚譽和“仁勇校尉”的授銜,字裡行間充滿了焦慮與警示。

涼州李氏大宅暖閣內,王氏閱信後,那張保養得宜的臉瞬間籠罩寒霜,指尖幾乎掐入掌心,信紙被攥得瑟瑟作響。

她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中閃過毒蛇般的冷光。

李驍即將赴長安,那裡不再是邊陲軍鎮,而是她太原王氏根基深厚、更能施展手段的地方。

她立刻走到書案前,磨墨揮毫,修書數封,措辭隱晦卻殺機暗藏,火速發往長安族親及相交權貴的府邸。

李驍對這一切暗流洶湧尚不知情,或者說,即便知情,此刻他也無力顧及。

他仔細地將“斬機”刀用厚布一層層纏好,收入行囊,指尖拂過刀柄上那冰涼沉寂的綠松石時,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掠過心頭。

目光掃過帳內,昏迷的孫二狗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口的起伏,倖存下來的十幾名弟兄默默地收拾著寥寥無幾的行裝,人人帶傷,神情間有劫後餘生的茫然,也有對未知長安的隱憂與恐懼。

他走到孫二狗鋪前,俯下身,低聲道。

“兄弟,撐住,長安有最好的大夫,我定帶你一起去。”

聲音不大,卻帶著血誓般的重量。

他又看向那些跟隨他從斷刃崖烽燧,一直到這石堡城鬼門關爬出來的老夥計,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們都去長安,這是咱們拿命換來的,該咱們得的,一分都不能少,你們的傷,你們的前程,我李驍管到底。”

眾人抬頭望向他,麻木的眼中終於燃起一絲微弱的火苗。

一個多月後,通往長安的官道上,出現了一支與“凱旋”二字格格不入的隊伍。

沒有勝利之師的旌旗招展,鼓樂喧天,也沒有將士的昂揚意氣,甲冑鮮明。

只有十多名衣衫破損、滿身風塵、面帶倦容與傷疤的軍漢,沉默地護衛著幾架用樹枝和破布勉強紮成的簡陋擔架。

擔架上的人或昏迷不醒,面色蠟黃,或重傷纏身,在顛簸中發出壓抑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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