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虎,馬如龍!
鐵蹄踐踏著凍硬的土地,發出沉悶而恐怖的隆隆聲,如同大地的心跳在加速。
冰冷的朔風如刀般刮過騎士們佈滿風霜的臉頰,卻吹不散他們眼中被軍令點燃,近乎狂暴的戰意。
玄色的戰甲在昏暗的天光下連成一片移動的鐵雲,長槊如林,斜指蒼穹,鋒刃在疾馳中發出嗚嗚的低嘯。
趙衝伏在馬背上,身體隨著戰馬的奔騰起伏,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身後三百鐵騎匯成的驚雷。
他的右手死死按在胸前冰冷的護心鏡下,那裡貼身藏著那份墨跡未乾,印泥猶溫的旅帥告身。
紙張的稜角硌著皮肉,帶來一絲清晰的痛感,卻遠不及他心頭的沉重與焦灼。
斷刃崖烽燧!
那鬼地方他知道!
地勢孤立,易攻難守。
吐蕃逾千精騎圍攻!
可李驍帶去的,不過是區區跳蕩營的新卒?
就算加上烽燧裡那些殘兵,又能撐多久?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眼前彷彿又閃過那個黎明,李驍拖著滲血的右肩,沉默地接過“跳蕩營”那粗糙木牌踏入轅門的背影。
單薄,卻挺得筆直,像一根寧折不彎的矛。
還有月前那場營房衝突,那柄爆發妖異綠芒的橫刀,這小子,命硬得像戈壁灘上的駱駝刺,手段狠辣如孤狼,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兇性。
他是,用來撬動世家門閥鐵板的那根楔子。
可再硬的刺,再兇的狼,被上千把吐蕃彎刀圍住,又能如何?
“快!再快!”
趙衝猛地一夾馬腹,戰馬吃痛,發出一聲長嘶,速度再提一分。
他回頭怒吼,聲音在疾風中破碎:“都給老子跟上,掉隊的,自己爬去烽燧!”
三百鐵騎,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在空曠的戈壁荒原上狂飆突進。
馬蹄翻飛,捲起漫天黃塵,如同一條猙獰咆哮的土龍,直撲東南方向那隱約可見的,連綿起伏的山巒陰影。那裡,就是斷刃崖的方向。
天色越發晦暗,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著,彷彿隨時要砸落下來。
空氣中,除了塵土和馬匹噴出的濃重白汽,似乎隱隱約約,飄來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焦糊氣味。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被風撕扯得斷斷續續的…喊殺聲。
趙衝的心猛地一沉!
他極目遠眺,只見斷刃崖所在的群山輪廓之後,天際線附近,幾股濃黑的狼煙,正翻滾著。
烽燧還在打!
還在燒!
這念頭如同滾油澆在心頭。
李驍!你小子他孃的撐住了!
他猛地拔出腰間橫刀,刀鋒直指那烽煙升起之處,用盡全身力氣,發出裂帛般的咆哮。
“赤水軍的兒郎!前面就是斷刃崖!袍澤在浴血!烽燧在告急!隨我,殺過去!”
“殺!”
三百騎士的怒吼匯成一股撼動戈壁的聲浪,震散了天上的流雲。
鐵蹄如雷,驟然提速,以更狂暴的姿態碾向前方。
趙衝伏在馬背上,冰冷的刀柄緊貼著手心。
他望著那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烽煙,望著烽煙下那片註定已被血浸透的山崖,牙關緊咬。
心中只翻滾著一個近乎祈禱的念頭,沉甸甸地壓在喉頭,最終化作一聲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低語。
“李驍…撐住…別他媽死在那兒,老子…給你送官帽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