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驍，那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涼州棄子，那股子狠勁，那種在絕境中爆發的力量。
是他張守珪對抗門閥世家蔭庇子弟，整肅軍伍的希望，是一把尚未完全開鋒，卻註定要飲血的刀。
不能讓他就這麼被碾死！
腳步猛地頓住。
張守珪眼中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決絕。
他快步回到案前，一把推開調令和血書，鋪開一張嶄新的告身文書。
“趙衝！”
“末將在！”趙衝精神一振。
“磨墨！”
張守珪提起那支沉重的狼毫筆，飽蘸濃墨，手腕沉穩，力透紙背！在告身文書上，飛快地書寫起來：
“赤水軍瓜州大營令：
查隊正李驍，戍守烽燧，力戰吐蕃，忠勇可嘉，臨危不懼，特擢升為赤水軍瓜州大營，前軍旅帥，即日生效。”
寫完，他扔下筆，拿起案頭那方沉甸甸的赤水軍軍使銅印，蘸滿硃砂印泥，狠狠按在告身末尾。
“拿著！”
張守珪將這份墨跡未乾，印泥鮮紅的告身一把塞到趙衝手裡，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他。
“趙衝！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聽著！”
“拿好，帶上你手下最能打的人，現在，立刻，給我滾去斷刃崖。”
張守珪的聲音如同受傷的猛虎在咆哮，每一個字都噴著火星。
“找到那個李驍，把這旅帥的告身拍在他臉上，告訴他，老子張守珪提他當旅帥了，他孃的給老子挺住，不許死在那兒。”
他喘著粗氣，手指幾乎要戳到趙沖鼻尖。
“末將遵命，必救回李驍。”
趙衝心頭狂震，攥緊了那滾燙的文書和令牌，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趙衝瞬間明白了大哥的孤注一擲。
這是要用一個越級火線提拔的“旅帥”身份，為李驍爭命，更是為他張守珪自己，爭一個未來可能的臂助。
他知道，這是張守珪在規則之內，能為他，也為那個身處絕境的涼州棄子，做的最後，最激烈的抗爭，以旅帥之位，賭一線生機。
“大哥…這…風險太大了！蕭嵩和王氏那邊…”
趙衝握緊了手中的告身。
“顧不了那麼多了！”
張守珪斬釘截鐵，眼中是豁出一切的狠厲。
“烽燧不能丟！李驍…更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要他活，要他帶著功勳，堂堂正正地活下來，讓那些想他死的人看看，更讓那些世家豪強付出代價。”
“點齊你能帶走的所有精騎，立刻，馬上，給我馳援斷刃崖烽燧，把這告身，親手交到李驍手裡，告訴他，他現在是旅帥，給老子守住烽燧，活著回來，這是軍令。”
“末將遵命！”
趙衝再無猶豫，叉手領命，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他轉身，抓起那捲象徵著李驍新生的告身文書，緊緊攥在手心，彷彿攥著一團火。
“還有！”
張守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告訴那小子…河西的沙子軟，但老子的脊樑骨，還沒被門閥壓彎，讓他…別死在那個鬼地方！”
趙衝腳步一頓，沒有回頭，重重點了下頭，掀開軍府厚重的氈簾，大步衝了出去。
趙衝只覺手中那份輕飄飄的告身文書重逾千斤，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心底直衝眼眶。
他甲葉鏗鏘，轉身衝出軍帳，嘶吼聲如同受傷的猛獸：“親兵隊！備馬！點兵！前鋒營能動的，都給老子披甲上馬！快！”
赤水軍營的轅門在沉重的嘎吱聲中被轟然推開。
趙衝一馬當先，如離弦之箭衝出。
他身後，是三百名匆匆集結的前鋒營精銳騎兵。
這是張守珪副將在不動搖瓜州大營根本的前提下，所能給予的最大，最快的支援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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