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的夜,來得迅猛而酷寒。
白日的灼熱迅速褪去,刺骨的寒風如同無數冰針,穿透李驍單薄的衣袍,狠狠扎進他的傷口。
李驍感覺自己快要變成一具風乾的屍體。意識在混沌與清醒的邊緣掙扎。
他甚至出現了幻覺,彷彿看到死神在風沙中向他招手,看到實驗室爆炸時刺目的白光……
失血和高熱讓他渾身滾燙,卻又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冰火兩重天的折磨幾乎要將他撕裂。
李驍尋了一處背風的巨大風蝕巖凹槽,艱難地下馬。
右肩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幾乎站立不穩。
解開那早已被血和汗浸透的“包紮”,藉著慘淡的星光,李驍看到傷口邊緣已經紅腫發亮,甚至有了一絲不祥的灰敗色。
感染了!
他蜷縮在冰冷的岩石下,將那匹同樣疲憊不堪的馬拴在避風處,緊緊抱著“斬機”橫刀。
刀柄的冰涼,成了此刻唯一的慰藉。意識在劇痛、寒冷和高熱的輪番侵襲下,如同驚濤駭浪中的小舟,隨時可能傾覆。
恍惚間,他似乎回到了前世那個冰冷的實驗室,粒子束失控的警報聲尖銳刺耳…又彷彿看到原主母親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充滿了哀傷和期冀……
最後定格在李承業那張因嫉妒和怨恨而扭曲的臉,以及王氏那雙毫無溫度的、視他如螻蟻的眼睛!
“活下去…報仇…”
這執念如同最後的薪火,在意識即將沉淪的深淵邊緣頑強地燃燒著。
他靠著冰冷的岩石,強迫自己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警惕著黑暗中可能潛藏的危險。
一夜煎熬。
當天邊泛起一絲慘淡的魚肚白時,李驍感覺自己像是從地獄裡爬了一圈回來。
高燒未退,身體虛弱得如同踩在棉花上,但求生的意志硬生生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他掙扎著起身,舔了舔乾裂出血的嘴唇,看向水囊,依舊空空如也。
目光投向坐騎,那匹河西馬也顯得萎靡不振,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疲憊。
大眼瞪小眼。
一人一馬,都到了極限。
沒有選擇。
李驍用盡最後力氣爬上馬背,辨認了一下方向,再次催動坐騎,向著赤水軍駐地,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動。
每一步都伴隨著馬匹沉重的喘息和他自己粗糲的呼吸。
戈壁的清晨依舊寒冷,陽光卻已開始展露它白日的獠牙。
就在他即將徹底墜入黑暗時,一陣清脆的駝鈴聲,穿透了風沙的嗚咽,如同天籟般傳入他幾乎失聰的耳中。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抬起頭,模糊的視野裡,出現了一支規模不小的駝隊。
為首的那匹白駱駝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褐眼虯髯,正是馬場外胡楊林邊勸他從軍的老胡商。
“嗬…嗬…”
李驍想喊,喉嚨裡卻只能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
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從馬背上滑落,重重摔在滾燙的沙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駝隊停了下來。
老胡商利落地翻身下駝,快步走到李驍身邊蹲下。
當他看清李驍的慘狀,尤其是右肩那潰爛流膿、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時,佈滿風霜的褐色眼眸猛地一縮。
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光芒——有驚訝,有凝重,甚至還有一絲…意料之中的瞭然?
“小郎君!撐住!”
老胡商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他迅速指揮隨從說道。
“快!拿清水和傷藥來,還有乾淨的布,把他抬到陰涼處,快!”
清涼的水滴浸潤乾裂的嘴唇,如同甘霖。
李驍貪婪地吞嚥著,儘管每一次吞嚥都伴隨著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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