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
笨拙的破風聲此起彼伏,帶著求生的渴望和初生的狠厲。
李驍拄著“斬機”,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滴進嘴角那道猙獰的傷口,帶來鹹腥的刺痛。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彷彿無數根針在扎。
但他站得筆直。
獨眼老兵蜷在窩棚最深的陰影裡,那隻完好的眼睛,透過渾濁的晶體,長久地凝視著營地中央那個搖搖欲墜卻始終不肯倒下的年輕身影。
許久,一聲低不可聞,如同砂礫摩擦的嘆息,消散在窩棚渾濁的空氣裡。
“刀…是殺人的刀…”
他喉嚨裡滾動著含混不清的音節,那隻枯瘦如鷹爪的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空蕩蕩的眼窩。
“握刀的手…更要穩…更要狠…”
營地中央,李驍的目光掃過那些因用力劈砍而漲紅扭曲的臉,掃過他們手中鏽跡斑斑卻努力揮動的武器,
最後落在遠處赤水軍主營轅門的方向。
那裡,彷彿有兩道來自涼州的,怨毒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隔著千山萬水死死纏繞著他。
他舔了舔乾裂滲血的嘴唇,嚐到了鐵鏽般的腥甜。
“王氏…李承業…”
無聲的詛咒在心底翻滾,如同沸騰的岩漿,灼燒著他每一寸神經。
“想我死,沒那麼容易。”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壓下了翻騰的怒火和蝕骨的疼痛。
他必須更快,更強,把腳下這群爛泥扶不上牆的烏合之眾,鍛造成能跟著他殺出一條血路的刀。
“停!”
李驍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壓過了雜亂的劈砍聲。
新卒們喘著粗氣停下動作,茫然又帶著一絲畏懼地看向他。
李驍用刀尖點了點地面。
“列隊!三疊陣!快!”
命令突兀而陌生。
新卒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什麼三疊陣?
“廢物!”
李驍眼中戾氣一閃,厲聲喝道。
“聽不清老子的話,列三疊陣,前排持矛,中排持刀盾,後排弓手預備。”
“三十息,列不好,所有人今晚沒飯吃。”
飢餓的威脅比刀鋒更直接。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推搡著,呼喊著,試圖按照那模糊的概念尋找自己的位置。
場面一片混亂,長矛和鏽刀碰撞,咒罵和呼喝交織。
李驍冷眼看著這鍋亂粥,沒有立刻制止。
直到三十息快過,混亂依舊。
“時間到。”
他猛地踏前一步,聲音如同寒冰炸裂。
“陣不成陣,一群廢物,都給老子聽好!”
他強忍著劇痛,用刀尖在地上飛快地劃出三道歪歪扭扭卻清晰無比的線,分別指向三個方向。
“這裡,矛手,給老子站直了,矛尖向前,就是死,也得給老子把矛端穩了,這裡是刀盾,盾牌給老子頂住,刀給老子攥緊了,這裡是弓手。”
就算你手裡的是根燒火棍,也得給老子做出張弓搭箭的架勢來。
他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打在眾人心上。
“現在,給老子站,誰站錯位置,老子打斷他的腿。”
推搡著,叫罵著,五十個人如同被驅趕的羊群,終於勉強按照李驍劃出的三條線,分成了三個歪歪扭扭的方塊。
前排十幾個手裡有長矛或長杆兵器的,手忙腳亂地端起武器;中間二十來個拿著刀或能找到破木板當盾的,努力做出防禦姿態;後排十來個兩手空空的,只能胡亂比劃著拉弓的動作。
陣型醜陋不堪,甚至有些滑稽。
但雛形,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