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驍孤身立於堂下,身姿挺拔如戈壁灘上不屈的胡楊,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布袍,腰間的“斬機”橫刀並未解下。
李驍猛地抬頭,直視著王氏:“嫡母此言差矣。
孩兒若想逃跑,何必等到今日?
至於那兩頃河西田莊,那是母親的陪嫁,孩兒只求父親恩准暫歸名下,若戰死沙場,自當歸還族中;若僥倖立功,田莊所出亦可充作軍資。”
刀柄上的綠松石在廳堂略顯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光,與這富麗堂皇卻處處透著腐朽算計的廳堂格格不入。
“驍兒,”
李元昊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帶著慣常的威嚴,卻難掩其中的一絲複雜。
“你欲投軍,效命疆場,為父…心中甚慰。”
“男兒志在四方,馬革裹屍,亦是榮耀。”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王氏和李承業緊繃的臉。
“只是,府中規矩不可廢,你既非嫡出,生母…又是胡女…”
“父親!”
李驍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如同金鐵交鳴,瞬間打破了廳堂的死寂。
他沒有絲毫退縮,目光坦然地迎上李元昊的審視。
“母親臨終遺願,兒不敢一日或忘。‘恢復往昔之榮耀’。
這‘榮耀’二字,既是母親對兒的期許,亦是李氏一門應有的榮光!”
他刻意加重了“李氏一門”四字。
王氏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向下撇了撇。
李驍繼續道,語氣沉穩卻字字千鈞:“兒此去瓜州,投身行伍,搏命沙場,所求非安享富貴,乃是為我李氏一門,掙一份實實在在的軍功。
以血洗刷兒身上的‘雜胡’之名,以敵酋首級,光耀我李氏門楣!”
李承業再也忍不住,一步踏出,指著李驍厲聲呵斥:“放肆!李驍!你區區庶子,胡女所生,也敢在此大放厥詞,覬覦家族資財。
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投軍?我看你不知道在哪家青樓鬼混吧!”
“承業!”李元昊皺眉喝止,但語氣並不十分嚴厲。
李驍看都沒看李承業一眼,彷彿他只是一隻聒噪的蚊蠅。
他的目光依舊鎖定在李元昊臉上,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沉重和決絕:“然,父親,沙場兇險,九死一生!
兒此去,實乃以命相搏!若僥倖得功,自當回報家族。
但若…馬革裹屍,身死異鄉…”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極大的決心:“兒孑然一身,身無長物。
唯恐母親當年陪嫁的、河西那兩頃薄田,因無人打理而荒蕪,或因兒身份卑微而被外人侵吞,最終零落無歸,反倒折損了李氏的顏面。
他微微提高了聲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悲壯:“請父親、嫡母恩准!將那兩頃河西田莊,暫歸兒名下。
一則,若兒僥倖不死,得立微功,此田所出可充作軍資,為兒添置甲冑兵刃,助兒在軍中奮勇殺敵,壯我李氏聲威。
二則…亦是留個念想,睹物思人,激勵兒死戰不退,不負母親遺願,不負李氏之名!”
“胡言亂語!”王氏終於忍不住,冷冰冰地開口,聲音如同碎冰碰撞。
王氏“啪”地放下茶盞:“痴心妄想!那田莊雖是你生母陪嫁,但既入我李氏,便是族產,你一個庶子能染指?”
豈容你一個庶子擅自處置,況且,府中自有規矩,非嫡子不得掌大額田產,你莫要仗著幾分血氣,便壞了祖宗家法!”
“母親所言極是!”
李承業立刻附和,眼中閃著惡毒的光,“誰知道他是不是想拿著地契去變賣,然後遠走高飛?
或者乾脆投了胡人?父親!絕不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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