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汗巾在手,額前薄汗頻出,姿態焦急惶恐。
哪裡有半分春情,分明是個伺候病中尊長的孝順兒媳。
而坐在床邊圓凳上的,正是剛剛酒席上的那個喚作西門慶的潑皮郎中!
他衣冠齊整,面色平靜,一手正搭在賈珍的腕脈上,凝神靜氣。
滿屋子衝入的殺氣瞬間凝滯。
尤氏衝在最前頭,一隻腳還抬著,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鬥雞,張口結舌。
聲音卡在喉嚨裡,憋了半晌,才尖利地擠出:
“……你!西門先生?!你……你怎麼還在此處?!”
眼睛狐疑地在西門慶、秦可卿、賈珍臉上來回刮。
已是扮演好郎中的西門大官人,緩緩抬起眼,眼神掃過這一群如臨大敵的婦人。
尤其在那豔光四射的王熙鳳臉上停了一瞬,隨即垂下眼簾,不慌不忙抽回手,聲音故作醇厚如溫酒:
“回太太話。在下告辭後,本欲尋路出府,無奈府門深院,路徑繁複,又貪杯喝多了幾口黃酒,一時昏聵,便在園中迷了路。”
“行至東北角假山石後,忽見一人倒地不起,走近一看,竟是貴府賈老爺!”
“天寒露重,豈能任其臥於寒溼之地?在下便拼著力氣,將老爺揹負至此亮光處,原是蓉大奶奶居所。”
“幸得大奶奶深明大義,開門容我暫入救治賈老爺。
西門大官人語速平緩,條理清晰。
把救人說得輕描淡寫,倒顯出幾分古道熱腸。
這話一出。
尤氏臉上那點戾氣“嘩啦”一下洩了大半。
“那賈薔呢?”尤氏又問道。
西門大官人答道:“這位路上遇上有心幫我,卻在進門之時被這脫落的門框給砸暈了。”
尤氏雖說還有疑慮,但自己丈夫此刻倒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總是真。
況且這小小的房間有四人,總不能喪心病狂,不顧羞恥,膽大如此。
她這才慌張地撲到床邊。
聲音虛軟,帶著後怕驚喊道:“老爺?老爺?您這是怎麼了?”
“西門先生,我家老爺他……可有大礙?”
西門大官人站起身,對尤氏拱了拱手:“太太寬心。乃是急火攻心,兼之外感風寒,濁酒又傷了脾胃,一時氣血上湧而致昏厥。”
“此刻脈象已漸平復,當無大礙。好生歇息一晚,飲些安神驅寒的湯水,過了時日自會醒來。萬勿再動怒傷身了。”
“不過,這位薔兄弟腦後被門框砸到,許是有些後症,得小心才是。”
“說不得”西門大官人嘆了口氣:“說不得要昏上許多日子也未可知。”
尤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頭百味雜陳。
羞慚、慶幸攪在一處,嘴裡只剩喃喃:“多謝……多謝西門先生!多虧先生仗義!不然我家老爺躺在那深草中”
心中一陣後怕掠過。
她不管身後的王熙鳳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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