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丫鬟奉上香茗。
蘇鴻儒輕抿一口,放下茶盞,目光首先投向長子蘇伯鈞,語氣帶著考校與一絲讚許:“伯鈞,你剛從潞城回來,親見了永年那邊的氣象。說說看。”
蘇伯鈞坐直身體,臉上疲憊盡褪,取而代之的是親歷後的震撼與凝重:“父親,二弟,三弟,”他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林永年身上,“林家村豈止是‘動靜不小’,簡直是再造山河,重塑膏腴!永年兄魄力驚人,眼光更是深遠。”
他略作停頓,似在整理那宏大場景:“村外十里荒坡,已成一片大工場!十口磚窯爐火正旺,十口陶窯將成雛形,水泥窯、染坊、織布廠的基樁已然打下。這哪還是個村落?分明是工坊聚落,初具氣象!”
二舅蘇承業眼中精光一閃,身體前傾:“哦?水泥窯?永年,你們竟真弄成了?用的什麼法子?這可不是尋常磚瓦!”冶鐵行家的他,深知水泥價值與門檻。
林永年謙和一笑,眼神卻透著堅定:“承業兄莫急,尚在摸索土法。但磚瓦是基石,有了它,修渠建庫、築路架橋方能提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染坊織布,則為盤活自家棉花,總不能只賣原料。”
三舅蘇承勇看向林永年,帶著隱憂:“永年兄,此非一村之力可速成,耗資靡費,人力更是海量。長治那邊,阻力怕是不小?”
林永年坦然點頭,銳氣暗藏:“承勇兄所言極是。阻力自然有。好在林家村地處偏僻,如今嚴令只進不出,加之全縣忙於抗災,無暇他顧。此事尚未外傳,故得順利推進。‘長治礦業保安隊’也已建立,足可震懾宵小,保開荒拓土無虞。”他巧妙強調了武裝的正當性。
蘇承勇作為治安官,立刻追問:“保安隊?規模如何?裝備怎樣?可還得力?”
“承勇兄放心,”林永年沉穩應答,“皆是本分良家子弟,由懂行之人嚴加操練。眼下人不多,貴在精幹。裝備麼,起步階段,夠看家護院,震懾屑小足矣。”回答既顯實力,又不失分寸。
一直捻鬚傾聽的蘇鴻儒,此刻緩緩開口,聲音沉穩如鍾,帶著洞察世情的舉人眼光:“好一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一個‘再造膏腴’!永年,你這盤棋,格局不小啊。”他目光深邃地看著女婿,“磚瓦水泥是基石,工坊是筋絡,開荒是血肉,保安隊是爪牙…環環相扣。此非一村之興,實乃上黨北緣崛起之機!”他直接點破了佈局的戰略意義。
他轉向長子:“伯鈞,你雖不轄長治,然晉長毗鄰,唇齒相依。林家村興,流民得安,百業得振,於晉城亦是大利。你身為區長,眼光當放長遠。永年那邊若有需協調之處,只要不逾矩,蘇家自當盡力襄助。”此言既提點兒子協同意識,也為林永年背書,承諾規則內的支援。
林永年心中大定,拱手道:“謝岳父大人深明大義!”蘇家,尤其是蘇鴻儒的認可,對他立足長治至關重要。
蘇鴻儒捻鬚頷首,目光重回長子:“伯鈞,你既親臨,對那十萬畝丘陵開墾,有何切見?難處何在?”這是考校,也是引導這位鄰近地方官參與實質討論。
蘇伯鈞神色肅然,以區長視角回應:“父親,永年兄所選丘陵,溝壑縱深,土石混雜,確非沃土。首難在水!引水上山,工程浩大,非尋常溝渠可解。若能在幾條主溝上游擇地築壩蓄水,形成塘庫串聯,再以盤山渠引灌,方是正途。然…”他看向林永年,帶著審慎,“築壩需石料、水泥,開渠需海量勞力,更需精於水利者勘測規劃。長治可有得力之人主持?水利關乎根本,規劃失當,勞民傷財事小,若引山洪沖毀下游,則遺禍無窮!”他直指核心——技術與人才。
林永年胸有成竹,沉穩道:“伯鈞兄所慮極是。水利為開荒命脈,豈敢輕忽?幸得林家村後山太行深處,發現一巨大地下溶洞,可儲水千萬方!更巧在村旁青龍澗上游尋得一山谷,正可與其連通,只需築一小壩即成樞紐。具體方案正月已實地勘驗論證,切實可行。現只待水泥、陶管出廠,便可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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