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林公公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張景,隨即壓低嗓音道:“張大人可知肅正院裡有多少肅正衛?”
未等張景應聲,他便自問自答——
“八個!偌大的一個肅正院,除去薛大人,竟只有八個肅正衛!”
“僅靠他們八人,便要承擔起監察百官的重任,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因此,他們常常需要隱匿行跡、暗藏身份,以便更順利地蒐集情報。”
張景這才恍然:“正因如此,方才在大殿之上才未將他們的名諱與身份公之於眾!只是這樣一來,他們該如何前來領賞呢?”
“不妨事,有薛大人在。”
林公公話音落下時,眼中泛起幾許敬佩的光:
“薛大人乃肅正院肅正使,便如那院中院長一般。唉!他老人家已是一把年紀,卻還能肩挑如此重擔……”
林公公語氣裡滿是敬重之意,又忽地從感慨中回過神來,輕拍額頭道:“瞧咱家,這話說得遠了……張大人,咱家這便領您去太醫院!”
“林公公——”就在此時,兩人身後卻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張景回頭看去,只見身著宮裝的周幼寧從遊廊上緩緩走了下來,笑意吟吟地看向二人:“林公公日理萬機,這點小事哪需勞煩?還是我帶張公子去罷。”
老太監察言觀色,看出二人有話要說,便應了“是”,垂手退到了宮牆陰影裡。
待到林公公走後,張景望著周幼寧絕美的容貌,忽地發覺,如今的眼前之人,與沂州詩會上的那位俊俏公子,已判若兩人。
“公主何必如此?”他喉頭微動,聲音裡帶著幾分苦澀,更有隱隱的怒意如暗流般翻湧,“張某已言明無意仕途,公主為何還要……”
“想必昨日白婧已和張公子說過了,太醫院將真正高深的醫術束之高閣,致使民間醫師連皮毛都難以觸及。張公子難道就不想改變這一切麼?”
聽到周幼寧的話,張景眸中漸漸凝起一層冷意,開口說道:
“二公主殿下,在我家鄉有句古話——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意思是若連自己的屋子都收拾不乾淨,又談何有能力去治理天下呢?”
“這和與我想對您說的話是一樣的道理。如今我連一間小醫館都尚未妥善經營,又怎敢奢望去救助天下百姓?”
“若要救助黎民百姓,便應傾己所能,醫一人是一人,救一戶是一戶。而不是一直想著要從在這朝堂上無盡的爭鬥裡,去尋那絲渺茫的希望。”
“那並非我所能行之事,也絕非我所願做之事。”
“二公主不必再為了讓我成為您的幕僚而煞費苦心了。實不相瞞,我腹中並無多少墨水,更別提參與廟堂黨爭一事。”
說到最後,張景面上的隱隱作怒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奈的苦笑。
昨夜聽完白婧那番話後,他便已察覺那就是妥妥的道德綁架,從而故意拖延。卻是沒想到這二公主竟然來了一招霸王硬上弓。
他不是聖人,能力也有限。
在張景看來,與其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事物付出無窮的心血,倒不如腳踏實地,盡力行事。
聽完張景這一番話,周幼寧嬌眉輕蹙,眼神中複雜無比。
良久,她才輕輕啟開緊抿的櫻唇,幽幽嘆了口氣:“張公子所言,本宮已盡知。既如此,我自會前往父皇面前將此事說清,此後也不會再為難張公子了。”
張景點了點頭,“若是可以,在下願與公主一同前去,順帶向陛下稟明太醫院固守醫術之事,希望能推動醫政革新。”
聞言周幼寧輕笑著搖搖頭,剛想勸阻張景這不切實際的想法,忽聞一旁傳來道粗獷的嗓音——
“張大人!本將軍特來為你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