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幼寧領著張景轉過兩道宮牆,太醫院的朱漆大門便映入眼簾。
只見門楣上懸著塊黑底金字匾額,匾額邊緣雕著纏枝蓮紋。
張景站在門檻前,目光掃過門柱上斑駁的丹漆,幾縷淡淡的藥草香味湧入他的鼻尖,甚是好聞。
一旁的周幼寧見他盯著門板出神,以為他還在為潘洪的事動怒,輕聲安撫道:
“你千萬莫要著急,這復仇之事,干係重大,需得好好謀劃,從長計議才是……”
“並非如此。”
張景搖了搖頭,打斷了周幼寧的話語。
他的面色平靜如水,彷彿方才的事端已被他拋之腦後。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些灼人的恨意並未消散,而是被他悄然藏進了心底最深的角落,在寂靜中暗暗積蓄著力量。
“我只是在想,太醫院醫師的官階能有多高?“
周幼寧一怔,原以為他會提復仇,卻不想問起了官階。
她望著張景平淡如水的雙眼,回答道:“外院醫師從八品,等進了內院則是正八品,院使正五品,院判則是正六品,但……並無實權。”
張景微微頷首,心知這院使和院判便相當於正副院長了,但他還是有些疑惑:
“沒有實權,那這裡的醫師就不能算作真正的官員,既不能上折參奏,也調動不了人手,那你將我引入太醫院,對你爭儲能有何用?”
周幼寧輕笑一聲,星眸微眨,緩緩開口道:
“醫師的確沒有實權,但你要知道,這京城裡的眾多權貴官員,都是來此尋醫問診。故而,他們身患何種病症,又因何染病,普天之下恐怕再無他人能比你們更清楚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
“再者說了,你眼下雖只是外院醫師,但憑藉著你的絕世醫術,還有冠絕天下的詩才,不出多時,必能在眾人之中脫穎而出。到那時,升官加爵還不是手到擒來?”
“正如這太醫院的院使莊太白大人,如今就從正五品升至了正三品。”
聞言,張景眼皮不著痕跡地輕輕一顫,他此刻終於明白周幼寧為何執意要將他招攬過去了。
原來,周幼寧看中的不僅是他的文采與醫術,更料到幾年之後,他有機會躋身高官之列。
而如今趁他還在太醫院擔任醫師時,便可在為達官顯貴看診時,不動聲色地蒐集宮闈秘辛。
這是準備把他當成棋子啊!
張景心中泛起一絲冷笑,果然,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能輕信。
但他並未拆穿。自從將那些仇恨深埋心底後,張景赫然驚覺,他居然早已將自己代入了朝堂爭鬥的角色,思維也愈發活絡機敏。
他清楚,僅憑一己之力為那位老伯復仇,無異於蚍蜉撼樹。
大銘二皇子,身份何等尊貴顯赫?
可張景如今卻只是個初入太醫院的外院醫師。所以,他需要助力,或者說——盟友。
而這個人,便是周幼寧。
儘管如今這位大銘二公主仍試圖將張景視為手中棋子,但二人畢竟是有著共同的敵人。因此,張景自不會愚蠢到去打破彼此間這層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