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必須死
一輛大巴車在舍陽市調查員分部門前停下。
周陽拿起調查員組織內部使用的手機，調出名單。
交給他帶領的新人一共六個，用何主任的話說，都是非常有潛力的新人。但周陽懷疑那老東西忽悠自己。
看檔案的話，起碼一半都是危險人物。
哦，我自己好像也是。
把這麼一群危險人物放在一起，當我是收廢品的嗎？
大巴車上下來幾個人。他們東張西望，卻看見穿著高階調查員制服，有點小帥的年輕男子皺著眉頭走來：“我是你們的隊長，高階調查員周陽。點到名字的，喊到，來我前面排隊站好——李明月。”
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女眼睛一眨，似乎有點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就在身後那個和她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少女一推之下站了出來：“到！”
“李晶晶。”周陽繼續點名。雙胞胎少女中的妹妹很快也喊到站了出來。
雖說長得一樣，但姐姐的臉色比較蒼白，像是平時不怎麼曬太陽。而且穿著的是一身白裙，還抱著個裝了兩本書的小包。
妹妹則穿著一身運動服，顯得很活躍。看起來就是經常運動的人。所以勉強能分出來。
至於兩個人的外貌，很養眼，但周陽看著她們偷偷在後方較勁的手，就感覺會不太好管。搖搖頭，繼續點名。
“王書名。”
“到。”
“方文華。”
“到。”
“朱嚴。”
“到。”
“劉赦。”
“到。”
一一對比照片和真人，確認無誤後，周陽點點頭：“給你們半小時去整理宿舍和登記，換上制服然後集合，我們馬上開始執行工作。”
對他來說，帶領這些新人處理巡邏之類的簡單任務就是一種休假了。等自己恢復，肯定還是要回新九江市。
只是，這種直面邪神帶來的精神傷害，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恢復啊。
周陽閉起眼睛，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那個廢墟之中，邪神降臨的畫面。
以玩弄靈魂，欺騙人類，控制夢境著稱的靈魂主宰。
強大的。
無法對抗的邪神。
真的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了嗎？
那麼自己手上這個綠點又是什麼呢？幻覺……或者邪神殘留的汙染。
輕觸綠點。
一陣笑聲響起。
“等價交換！等價交換！”
“靈魂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這些囈語如耳鳴一般讓周陽暴躁。他時不時就能看見各種殘酷的幻象。比如自己把熟人一個個切碎什麼的，或者忽然疑神疑鬼，覺得身邊的人都會變成怪物。
這是理智值下降的常見反應。
理智值是衡量一個人精神狀態的數值。正常人的理智值是八十到九十，瘋子則是三十以下，而此時的周陽，只剩下四十幾，距離徹底瘋掉還有十幾點的距離。產生幻覺，看見一些不該看的東西都屬於尋常。
但周陽還是覺得，這個綠點不是自己的幻覺。
手上的綠點再次亮起。
“出售一切。”
“收購一切。”
“絕對等價。”
“呵……那能賣掉我身上的精神汙染嗎？”周陽苦笑。
眼前的世界卻頓時清明起來。
這居然是真的？那出售之後獲得的又是什麼？周陽沒來得及高興，反而思考起其他問題。
靈魂主宰死亡的一幕又在他腦海中浮現。手中這個綠點必然是那隻邪神留下的後手，只是不知道危險程度如何。
忽然，周陽的頭部傳來一陣刺痛。
不嚴重，卻很持久。讓他再也無法入睡。
手背上的綠點在發亮。
“等價……交換？”
“可撤回第一次交易。”再次有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周陽深吸一口氣，選擇撤回。
產生幻覺和狂躁情緒，至少配合一些藥物還可以控制，正常生活會有麻煩，但能接受。
一直頭疼這種事情，周陽可不願意幹。萬一遇到危險的時候一個發揮不好，那可是很要命的。
兩者給他造成的麻煩確實近乎等價，但一個是在生活中更多，一個是在戰鬥時更多。
“所以這種交換的意義是……”周陽皺眉。
他在想要不要把這件事上報。
“請保守秘密。”
“看情況吧。說了也不一定有人信。”周陽聳肩。
今天他要帶領這些新人們熟悉一下工作流程——雖然說，周陽也才剛來舍陽市兩天。
相比隔壁在舊時代九江市旁重建的新城，這裡各種條件都相當落後，人口稀少，危險和升遷機會也少。
所以在其他人看來，周陽是被流放了。
但只有他自己和同行的心理醫生陳玲知道，周陽是來度假的。
調查員組織，相當於是如今專門處理異常事件的警察部門。在一百年前邪神降臨人間之時，與守望軍，傳承者一起成立了人類防線。
也就是如今所有人類倖存者共同認可的政府。
作為一個二十出頭便成為高階調查員的人。周陽的各項能力都在總部名列前茅。在調查員最重要的體力、靈感、智力、意志四項測試中，每一項都達到了七級。最高的靈感更是達到罕見的八級。
靈感是直覺，是想象力，也是對異常事物的靈敏度，同時也是學習咒術與符文的天賦。也就是說，靈感高的人都很敏感，也更容易被汙染。
同時，很多邪神擁有隻要看到它想到它就會將力量伸過來的那種存在。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荒誕。你沒看見，一切都可以被當作無事發生。你看見了，有時候就會變成真的。一句囈語，一塊石頭，一本筆記，都會讓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
一個理智值見底，總出現幻覺又高靈感的人，往往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最近兩年，估計都只能是在舍陽市這種小地方待著，幫這裡的居民處理下怨靈和詛咒……
但不知為何，周陽總覺得這個城市都被籠罩上了一層灰色。
讓人有點不舒服。
他面向落日，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蠕動，扭曲。然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影子露出笑臉，是一件很不可思議，也很可怕的事情。
“隊長？”
雙胞胎姐妹小心翼翼地靠近與呼喚，讓走神中的周陽清醒過來：“都準備好了？那就開始巡邏吧。”
一個高階調查員，如今卻只能幹巡邏這樣的小事？
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他，但周陽並不在意。
周陽盯著打鬧中的雙胞胎姐妹，似乎看見了兩人的影子融為一體，變成了某種血腥的怪物。他揉揉眼睛，讓幻覺消失。
“這張圖看起來像什麼？”
“一個碎掉的骷髏頭。”
“這張呢？”
“一攤鮮血，還有一個酒杯。”
類似的對話重複幾次後，心理醫生陳玲的筆記寫了很多。她的表情愈發凝重，然後播放了一段音樂。
音樂相當舒緩，但卻有那麼幾個音調顯得不太協調。周陽皺眉，表示聽著很難受。
“還是老樣子，沒有變好也沒有變壞。”心理醫生陳玲對周陽說著檢測結果：“但不要著急，隨著時間推移會慢慢變好。”
周陽沉默片刻，點頭：“好的，我明白了。”
年輕漂亮的陳玲坐在他對面，卻不能使周陽的心情好起來。反而腦中會時不時冒出想殺了這個醫生的衝動。
不是因為討厭陳玲，而是因為周陽的精神狀態很差，各種負面情緒如潮水般湧來，讓他充滿攻擊性。並時常產生幻覺。
在周陽走後，陳玲拿出治療錄影和周陽填的表格彷彿研究，寫了一篇很長的診斷書。
她寫得累了，便從櫃子裡拿出高腳杯和紅酒瓶，倒上一杯邊喝邊思考。最後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搞定。然後還要匯總其他兩個心理醫生的意見，最後再上交給調查員總部那邊。
人類防線中，掌握特殊力量，負責對抗危機的三個組織，守望軍，傳承者，調查員。
守望軍是城市的保衛者，在邪教徒和邪神眷屬的進攻下保護民眾。
傳承者是知識的揹負者。很多資訊光是閱讀就會讓人發瘋，但他們卻在不斷研究，傳承，這一點也不比直面怪物安全。
調查員是衝在最前線，深入目標，研究邪神和祂的眷屬，阻止災難發生的人。相比聽指揮，集體行動的守望軍。調查員往往是單人或者小隊行動，傳承者傳承的很多知識都是他們拼死帶回來的。
人類的科技在邪神面前並沒有太多作用。或許對那些邪神的眷屬或者邪教徒還有用，但對降臨的邪神本體，核彈也無能為力。
“想要對抗瘋狂與黑暗，必須化身瘋狂與黑暗。”——齊山林（傳奇調查員，人類防線創始人之一，阻止過三次第一序列危機，直面過兩個邪神，死於梅*毒）
那位前輩一直是周陽學習的目標——除了他在男女關係方面亂來的那部分。
目前人類所有對抗邪神的力量，其源頭都是另外一些邪神。雖說這些存在對普通人類而言都是直面就會瘋狂的東西。但也有一些破壞力不那麼強，可以利用的。
比如知識的化身，一切資訊的本源，也就是邪神知識本源。
雖說看久了祂的雕像就會被大量資訊沖刷得發瘋，但在發瘋之能收穫很多知識。
人類防線一半的咒語和咒文都來自這個邪神，但因為祂而瘋掉的不計其數。
靈魂主宰其實也是一個破壞力較弱的邪神。
祂平時的日常活動就是玩弄人性，搞些特別多交易，讓你出賣靈魂和其他重要的東西獲取力量。
而信仰這個邪神的存在，往往都是完全出賣了親人和自我的倒黴蛋。
幾次試圖將手中綠點告訴別人都失敗後，周陽開始自己思考。邪神或許不懷好意，可人類想要苟延殘喘就必須接觸瘋狂。
這就是人類防線的理念。
“我能換什麼？”他低頭，對綠點發問。
雖說不介意出賣靈魂獲得力量，但至少要確定沒有太大的危險，比如達到第三序列危機那種，而且不能虧本。
可綠點只是在喊：“等價交換！等價交換！禁止洩密！禁止洩密！靈魂！靈魂！”
靈魂嗎？那就是我的感情和記憶最值錢咯。
周陽思索了很久，最後還是暫時沒有做出賣掉靈魂的覺得。反而想到了另一種用法。
“如果是等價交換，那是否可以將我的理智值降低換成另一種可以接受的狀態？瘋狂可以賣的話，頭疼也可以吧？”
幾次切換過後，周陽終於把心理疾病變成了一種可以接受的狀態——重度失眠。等晚上睡覺的時候換成別的就好，如此一來便不再影響生活。可喜可賀。
小隊成員還在等著他去帶頭巡邏。
“當調查員怎麼整天都是巡邏啊，就沒有什麼具體任務嗎？”開車的隊員劉赦看起來不是很樂意。
“你們運氣好，最近今天沒碰到需要我們去處理的事件。”周陽揉著太陽穴說道。
劉赦撇嘴，似乎不覺得這是運氣好。
在他看來，自己靈感六級，入了學習咒術的門檻，又有在調查員總部當高層的父母，巡邏什麼的實在太丟人。至於身為高階調查員卻如此鹹魚的隊長，更是劉赦暗中和同伴鄙視的物件。
但在周陽面前，劉赦的驕傲毫無意義。
而且看檔案，劉赦是第二普通的。那對雙胞胎姐妹天生有心靈感應，可以遠距離甚至隔著某些神力屏障交流。那個朱嚴來自南方完全淪陷於邪神的廢墟之中。王書名是一次災難中唯一的倖存者。
相比之下，一個剛剛達到學習咒術門檻的傢伙，有什麼好驕傲呢？算上週陽，這裡靈感八級都有兩個。
另一個靈感八級，也就是雙胞胎姐姐李明月忽然抓了抓周陽的手臂，差點引起他的反擊：“隊長隊長，我有點暈車……”
靈感是很高，但暈車這個也太……出去執行任務會很有問題啊。
忽然，車輛上的電臺發出訊息，讓距離十四街七號的隊伍快速前去處理異常。
“十四街七號……”
李明月開始思考具體位置。周陽便已經說道：“是我們，上報，然後過去。”
“現在這裡居然還有這麼繁華的城市啊。南邊都只剩下一些小鎮還能生存。而且每天都要防備那些魚人。”體態憨厚，有些偏胖的朱嚴在後駕駛座上看著四周，滿臉感慨。
手上帶著名貴手錶，一副貴公子資態的的劉赦笑了一下：“這算什麼繁華？胖子你是沒去過九江和西京。”
朱嚴撓頭憨厚地笑了笑：“很繁華了。”
“注意周圍情況，不要閒聊。”周陽說：“明月記得保持和你妹妹的聯絡，實在暈的話，下次讓你妹妹坐一號車。”
李明月吐舌頭。試圖萌混過關。
車輛在門前停下。
“警方已經核實這裡出現了異常事件。兩個人在屋子裡失蹤，周圍已經被封鎖。”周陽說：“我，晶晶，朱嚴，還有……王書名先進去。你們三個留在外面，如果我們出現問題就向總部彙報。”
雙胞胎只帶一個，自然是因為她們的心靈感應能力。劉赦看起來不太靠譜，方文華是醫務人員。所以人選就這麼訂了。
可是很快，周陽就開始後悔。
因為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倖存者王書名比劉赦還不靠譜，跟在他後面剛進屋就順手拿起了桌上的筆記本，還開始念封面上的紅字。
“當你翻開，一切就不一樣了。”
除了這一行外還有好幾行小字。
“不要翻開不要翻開不要翻開。”
“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字跡扭曲而潦草，彷彿瘋子最後的哀嚎。
王書名並沒有翻開，他雖然沒什麼經驗，但不傻。可忽然門外一陣風吹來，將書封輕輕掀起。
此時這個新人的瞳孔中全是害怕。
九月的天忽然開始陰暗，明明才不到五點。或許是因為有烏雲的關係。
筆記本翻開後，映入眼簾的是同樣潦草的黑字。
1、待在有光的地方，待在有光的地方，待在有光的地方。
2、不要相信其他人，無論他和你是曾經否認識。記住！不要相信！
3、別看影子！
正如書封所說，翻開之後，整個世界就不一樣了。
光線一下子暗了許多。而其他人也從王書名眼中消失。而手中的筆記本上記載的東西還沒有看完。
4、躲避警察，調查員，軍隊。他們都是怪物偽裝的。
5、如果不小心看到自己或他人的影子，請千萬不要深思影子的形狀。不要想！絕對不要！
6、不小心或者因為好奇翻開本書的人，請一定一定要相信我說的話，這樣才能活下來。
——
“不要輕易亂動任何看起來詭異的東西，包括錄影帶，筆記本，雕像等等。這你們在培訓時應該學過的事情才對。”周陽很頭疼。
怎麼第一次帶新人出正式任務就碰到這種事。
主要還是這些新人不太聽話，這個王書名咋手這麼欠呢？
不過讓周陽欣慰的是，李晶晶很快便平靜下來，而朱嚴則根本沒有驚慌，一伸腳就將落在地上的筆記本合上，踩住。
“基本可以確認前兩個失蹤的人也是翻開了這本筆記。”周陽走上前去：“不能翻開麼？”
調查員傾向於尋找異常事件的規律，研究出解決辦法。只有守望軍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聽命令作戰。
謹慎與冒險兩種風格明明很矛盾，卻在他們身上同時存在。所以周陽也在思考要不要翻開。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