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必須死
“這張圖看起來像什麼？”
“一個碎掉的骷髏頭。”
“這張呢？”
“一攤鮮血，還有一個酒杯。”
類似的對話重複幾次後，心理醫生陳玲的筆記寫了很多。她的表情愈發凝重，然後播放了一段音樂。
音樂相當舒緩，但卻有那麼幾個音調顯得不太協調。周陽皺眉，表示聽著很難受。
“你的理智值已經低於安全線了。”醫生說：“我會報告外勤部，讓你休假一段時間的。但具體能恢復到什麼情況……不是特別樂觀。”
周陽沉默片刻，點頭：“好的，我明白了。”
年輕漂亮的陳玲坐在他對面，卻不能使周陽的心情好起來。反而腦中會時不時冒出想殺了這個醫生的衝動。
不是因為討厭陳玲，而是因為周陽的精神狀態很差，各種負面情緒如潮水般湧來，讓他充滿攻擊性。並時常產生幻覺。
他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綠色的光點，一時間不知道那是幻覺還是真實。
在周陽走後，陳玲拿出治療錄影和周陽填的表格彷彿研究，寫了一篇很長的診斷書。
她寫得累了，便從櫃子裡拿出高腳杯和紅酒瓶，倒上一杯邊喝邊思考。最後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搞定。然後還要匯總其他兩個心理醫生的意見，最後再上交給外勤部主任。
“具體就不看了。我只問你他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恢復？”外勤部主任盯著她，非常有壓迫力地問道。
“如果配合治療，也起碼要兩三年。甚至可能永遠無法治好……”陳醫生被這麼盯著，感覺有點頭皮發麻：“畢竟是直面邪神導致的理智下降。他還能保持現在這個狀態已經是奇蹟了。”
主任沉默。
可惜了，以他直面邪神活下來，並阻止了第一序列事件爆發的功勞與能力。完全可以成為傳奇級調查員的。
現在的話，還是把他放到後勤部門或者行政部門去吧。
調查者組織不會虧待功臣，傷殘或者理智值過低的成員，通常都會送到後勤或者行政部門找個待遇很好工作很少的崗位。
只不過，很多人都不願意做機關中了此殘生。申請回到外勤部的表格每年都會在主任這邊堆上好幾迭。
“唉。”主任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也有必要去做個心理測試了。
回到自己的單人宿舍後。周陽躺在床上，閉起眼睛，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邪神降臨的畫面。
以玩弄靈魂，欺騙人類，控制心理著稱的靈魂主宰。
強大的。
無法對抗的邪神。
真的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了嗎？
那麼自己手上這個綠點又是什麼呢？幻覺……或者邪神殘留的汙染。
輕觸綠點。
一陣笑聲響起。
“等價交換！等價交換！”
“靈魂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這些囈語如耳鳴一般讓周陽暴躁。他時不時就能看見各種殘酷的幻象。比如自己把熟人一個個切碎什麼的，或者忽然疑神疑鬼，覺得身邊的人都會變成怪物。
這是理智值下降的常見反應。正常人的理智值是八十到九十，而此時的周陽，只剩下四十幾，距離徹底瘋掉只有十幾點的距離。
眼前的聲音也是幻覺嗎？那為什麼如此真實？
但如果它是真實，為什麼總部的檢測裝置那樣任何反應？為什麼心理醫生也說那是假的？
周陽深呼吸，在囈語中睡去。
半夜。
他在噩夢中驚醒，手上的綠點再次亮起。
“出售一切。”
“收購一切。”
“絕對等價。”
“呵……那能賣掉我身上的精神汙染嗎？”周陽苦笑。
眼前的世界卻頓時清明起來。
這居然是真的？那出售之後獲得的又是什麼？周陽沒來得及高興，反而思考起其他問題。
靈魂主宰死亡的一幕又在他腦海中浮現。手中這個綠點必然是那隻邪神留下的後手，只是不知道危險程度如何。
忽然，周陽的頭部傳來一陣刺痛。
不嚴重，卻很持久。讓他再也無法入睡。
手背上的綠點在發亮。
“等價……交換？”
“可撤回第一次交易。”再次有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周陽深吸一口氣，選擇撤回。
理智值下降，至少配合一些藥物還可以控制，正常生活會有麻煩，但能接受。
一直頭疼這種事情，周陽可不願意幹。萬一遇到危險的時候一個發揮不好，那可是很要命的。
兩者給他造成的麻煩確實近乎等價，但一個是在生活中更多，一個是在戰鬥時更多。
“所以這種交換的意義是……”周陽皺眉。
他在想要不要把這件事上報。
“請保守秘密。”
“看情況吧。說了他們也不一定信。”周陽躺在床上，入睡。
夢裡，他又回到了九江市廢墟。
在邪教徒的祈禱聲中，無形的，不可名狀的力量開始降臨。
彷彿看到了一切，又彷彿什麼都沒看到。
思緒在融化，靈魂在凍結。
周陽記得自己破壞了祭壇，炸死了好幾個信徒。並用最後的力氣念動了終止神降的咒語。
他們是文明的守望者，是知識的傳承者，是災難的調查者。哪怕用拼上生命，也要阻止災難發生。
但那時靈魂主宰已經來到塵世，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只是身為調查員，在盡最後的職責罷了。
結果靈魂主宰居然在自己面前炸開，無數光點一閃而過。沒法用語言描述的場景於周陽眼前綻放。
歌聲響起之後，什麼都沒了。
唯一的改變是，周陽的手背上多了個綠點。
這個綠點肯定是靈魂主宰留下的東西。
窗外，荒蕪的夜色裡，忽然有一道流星劃過，但地面上的廢墟卻絲毫沒有變亮，曾經滿街燈火的城市也只看不見一點光明。
就好像在提醒人類，他們的文明已經被徹底摧毀。
距離第一個邪神降臨人類世界，已經過去了三萬六千多天。
也就是，將近一百年。
曾經見識過文明繁華景象的人，幾乎都死光了。
在陳玲醫生的心理諮詢室裡。幾張墨跡的圖案散亂在桌子上。看起來像是兩隻對稱的羊，或者人臉。
換個角度看，就是骷髏頭。
她走的時候似乎忘了關窗，一陣風吹來，吹倒了桌上的高腳杯。
殘存的一點紅酒落在桌上。
像一攤血。
自邪神降臨，人類在巨大的壓力下終於慢慢走向了聯合，其中肯定充滿了各種可歌可泣或者陰謀詭計。
總之大家在一百年後，形成了如今唯一的，被大部分人認可的政權。也就是人類防線。
人類防線中，掌握特殊力量，負責對抗危機的有三個組織。
守望軍，傳承者，調查員。
守望軍是城市的保衛者，在邪教徒和邪神眷屬的進攻下保護民眾。
傳承者是知識的揹負者。很多資訊光是閱讀就會讓人發瘋，但他們卻在不斷研究，傳承，這一點也不比直面怪物安全。
調查員是衝在最前線，深入目標，研究邪神和祂的眷屬，阻止災難發生的人。相比聽指揮，集體行動的守望軍。調查員往往是單人或者小隊行動，傳承者傳承的很多知識都是他們拼死帶回來的。
人類的科技在邪神面前並沒有太多作用。或許對那些邪神的眷屬或者邪教徒還有用，但對降臨的邪神本體，核彈也無能為力。
“想要對抗瘋狂與黑暗，必須化身瘋狂與黑暗。”——齊山林（傳奇調查員，人類防線創始人之一，阻止過三次第一序列危機，直面過兩個邪神，死於梅*毒）
那位前輩一直是周陽學習的目標——除了他在男女關係方面亂來的那部分。
目前人類所有對抗邪神的力量，其源頭都是另外一些邪神。雖說這些存在對普通人類而言都是直面就會瘋狂的東西。但也有一些破壞力不那麼強，可以利用的。
比如知識的化身，一切資訊的本源，也就是邪神知識本源。雖說看久了祂的雕像就會被大量資訊沖刷得發瘋，但在發瘋之是能收穫很多知識。
人類防線一半的咒語和咒文都來自這個邪神，但因為祂而瘋掉的也不計其數。
靈魂主宰其實就是一個破壞力較弱的邪神。
祂平時的日常活動就是玩弄人性，搞些特別多交易，讓你出賣靈魂和其他重要的東西獲取力量。
而信仰這個邪神的存在，往往都是完全出賣了親人和自我的倒黴蛋。
幾次試圖將手中綠點告訴別人都失敗後，周陽開始自己思考。邪神或許不懷好意，可人類想要苟延殘喘就必須接觸瘋狂。
這就是人類防線的理念。
“我能換什麼？”他低頭，對綠點發問。
雖說不介意出賣靈魂獲得力量，但至少要確定沒有太大的危險（毀滅人類那種），而且不能虧本。
可綠點只是在喊：“等價交換！等價交換！禁止洩密！禁止洩密！靈魂！靈魂！”
靈魂嗎？那就是我的感情和記憶最值錢咯。
周陽思索了很久，最後還是暫時沒有做出賣掉靈魂的覺得。反而想到了另一種用法。
“如果是等價交換，那是否可以將我的理智值降低換成另一種可以接受的狀態？瘋狂可以賣的話，頭疼也可以吧？”
調查員是一個很難乾的工作。相比人數達到十幾萬，每個城市都有的守望軍。調查員部門中，算上退休的，也不會超過兩千正式成員。
但卻有配套的一大堆後勤小組心理小組科研小組採購小組在給他們打下手。
畢竟，這些傢伙做的任務絕對是最危險的。待遇好也很正常。
“咚咚咚。”
“請進。”
在讓那人開門進來之前，周陽就猜到那是陳玲——自己今天上午沒出門，心理部的人會來拜訪。
這是正規流程。但周陽還是忍不住感到煩躁，最後只能用自己的理性壓抑。
人的理性和情緒真是互相矛盾的東西。而周陽理智值降低的部分主要體現在情緒上。除了各種幻覺耳鳴，就是不斷出現的殘暴情緒。
陳玲面對周陽的注視，看起來很平靜。
明明她在這種頂級調查員面前是如此脆弱，那些爆發後弄死心理醫生的傢伙也不是一個兩個，但陳玲依舊保持著專業而和諧的態度。
“您的意志非常堅定，也有過類似的心理調節經驗。可是……多和人交流一下總是好的。”
周陽點點頭：“我知道，我在研究一些東西，搞定了就出門。”
這種話也不知道是託詞還是什麼，但陳玲作為心理醫生自然是不可能馬上反駁的，她只是順著周陽的話問：“那麼具體是研究什麼呢？”
“嗯……”周陽沉吟片刻：“有一定風險，暫時不能告訴你，不過你可以把這部分上報。”
沒等他說完，基地卻忽然響起了警報。
三長兩短，代表入侵。
此刻，周陽的第一反應是找槍，但卻想起來自己的配槍之前被暫時沒收了。
“你的精神狀態不適合戰鬥。”陳玲提醒想要出去的周陽。
“我會想辦法換一種能戰鬥的狀態。”周陽沒有理會心理醫生的阻攔，主動拉開門走了出去。
什麼叫換一種能戰鬥的狀態？陳玲皺眉。
外面，本地駐防的調查員紛紛就位，做好了戰鬥準備，卻沒有人告訴他們具體發生了什麼。
或許大家的認知和記憶都被修改了。或許眼前的一切都是夢境。或許是異常電流入侵了廣播系統。總之在這個領域，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
周陽出門。看見了蔓延的黑暗。
以及在黑暗從黑暗中逃出來，卻渾身都被腐蝕掉的一個個調查員。
“後撤！建立隔離帶！我們要在守望軍趕來之前摸清楚這東西的源頭。”耳邊響起某個調查小隊隊長的喊聲。
周陽在原地沉默片刻，身上的思緒瘋狂和幻覺變成刺痛，又變成抑鬱，然後變成狂熱。最後終於變成他可以接受的間歇性亢奮。
只要用得好，需要治療的精神病也可以變成優勢。
他一手指前，臉上有些痴狂之態，用一種哪怕沒學過相關語言也能聽懂的聲音念道：“當星空睜開眼睛，即使黑暗也如同白晝！當光明睜開眼睛，一切黑暗都必須退走！”
這是一位傳奇調查員死前寫下的句子。除此之外還有一整本。
那本充滿胡言亂語的筆記被稱為人類詩篇。而它的作者艾斯，是一個從成為調查員開始理智值就沒高於四十的存在。經常說一些帶有精神汙染，而別人都聽不懂的話。
沒人知道這些話為什麼可以讓大家都聽懂，也沒人知道為什麼這些句子可以擁有神奇的力量。
只有靈感很高（藝術家等想象力天馬行空的人）的人，才能夠學會這門語言。
而周陽，正是其中之一。
在人類防線的評價中，普通人的靈感大概是二到四。而學習咒術的門檻是六。目前人類中靈感最高的是傳奇調查員艾斯，達到十二。
靈感高在這個世界其實並不算一件好事。至少，除了最初那位傳奇調查員齊山林外，每一個靈感高於八的人都死得很慘。
因為你的感知越靈敏，想象力越豐富，就越容易看到或者聽到不該看不該聽的事情。
有些東西，看到了就會死。
當然，那些靈感不高於八的傳奇調查員，也沒有哪個好好活下來。之前就說過，齊山林是唯一一個正常死亡的。
目前還有兩個活著的傳奇調查員。一個四十九歲一個二十四歲。前者算是傳奇調查員中高壽的。
周陽的靈感是八。算是入了不得好死的門檻。
他念咒之後，光明照在了黑暗的世界。
一個個亮點在被黑暗覆蓋的走廊中綻放，讓大量人員有機會逃出來。
“你現在的精神狀態不能承受太多次施法。”來自外勤部主任的手伸出，抓住了還想再釋放一個咒術的周陽：“接下來交給我。”
看著主任手上拿著的一把銀色手槍，周陽猶豫片刻，點頭同意。但他此時的精神卻相當亢奮和躁動，有點不太冷靜。
這把銀色手槍是有來歷的東西。
大家通常管它叫白銀榮耀。
而在人類防線內部，它的正式編號為，特異物p4—07。是傳奇調查員白明曾經使用過的武器。
所謂特異物，就是一些人類科技暫時無法解析。擁有部分邪神力量的東西。
大部分特異物都充滿荒誕的元素，但卻是除了咒文之外人類唯一能利用超自然力量。按照型別分為jpdc四種，按照異常等級分為五級。
p代表禮物，也就是說這件特異物的危險性低，可利用性高。4—07則代表這是第七個登記的四級特異物。
白銀榮耀每次開槍，連持有者也不知道會射出什麼來。但通常而言都是你需要的子彈。
在九江市調查員分部，這應該是最強的武器了。
手槍射出一顆發光的子彈，讓黑暗覆蓋的走廊再次被點亮。而他們也終於可以看到入侵者的本來面貌。
那是一團徹底的陰影。
以及在陰影中飄浮的，如剪影一般的蝴蝶和蝙蝠。
“是永恆夜幕的眷屬。”主任四十好幾，身體卻依然敏捷，和幾個調查員一起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對入侵者發動了進攻。當然，這種進攻更多是為了瞭解敵人對不同武器的反應。
之後這些情報都會傳給守望軍。由他們來組織進攻。
周陽卻感覺有點不對，彷彿有什麼在瘋狂示警。那是身為高階調查員的直覺在提醒他，是高靈感帶來的直覺，也是低理智值帶來的敏感。
窗外，一片漆黑。
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來了。周陽的呼吸開始急促，所有人都被恐懼包圍，開始發抖。
一個個調查員腿軟倒下，渾身顫抖。幾個文職人員更是直接尖叫著死去。
連拿著白銀榮耀的主任也開始發抖，無法站穩。
黑色的觸手從窗外伸進來。
“我要賣掉……賣掉我的恐懼。”在無法行動之前，周陽輕撫手背的綠點，做出交易。
話音剛落，他的耳邊就響起一陣笑聲。
“哈哈哈哈哈——恐懼的意義代表感知危險，讓你選擇躲避。是生存必備的重要情緒！”
“你將獲得感知危險所在的能力，同時也將無所畏懼！”
眼前的世界安靜下來。
散發著恐懼力量的觸手繼續深入屋內。
“當人類行走與陽光下，一切虛無與黑暗都將被燃燒殆盡！”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