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朱瑞也有代表過來,自從雨辰在蘇南停止了軍事行動,浙江和江北軍的局勢大為緩和。浙江北方有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兩面威脅著,也不得不來示好。而且浙江現在也仿效江北的形式在推行地方自治,作為可以自固權勢地位的張本,兩處之間,很有些打得火熱的意思。
就算廣東,因為雨辰手中始終在養著一個姚雨平師,也很擔心雨辰到底對廣東是什麼打算,是不是等著時機變動,就有擁姚在廣東上臺的意思?這些日子也有代表長駐徐州,和雨辰商談接姚雨平師回粵改編的事情。
甚至就連八竿子也打不到的湖南、廣西、四川的各路代表都紛紛地來到徐州,在這裡或長駐或者臨時聯絡,都很有拉攏的意思。雨辰心下明白,這些藉著革命起家的各省頭面人物,都是不想放棄自己權位的,而同在南方,和中央很是對抗過幾次的雨辰,就成了被他們推在前面的擋箭牌。要是雨辰和中央對抗獲得勝利,他們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劃境自保,要是不然,到時再落井下石,倒也是很便宜的事情。
對於自己站在風口浪尖之上,雨辰倒也沒有特別不滿意的地方。
“奏樂!歡迎宋先生!”
這天晚上,江北巡閱使的官署裡***輝煌。雨辰和麾下的軍官文官們都服裝整齊,滿面堆笑地站在門口,就連李媛也換了一身漂亮的小旗袍,滿面興奮地站在雨辰身邊,她可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場面呢。
接宋教仁的汽車轉過了一個彎,開到了江北巡閱使官署的門口。軍樂隊奏樂的聲音更加的激昂了起來。雨辰親自走到車門旁邊替宋教仁開啟車門,看他躬身鑽出來,自己發口令道:“敬禮!”滿場的軍官都嘩地一聲整齊立正,揚手敬禮。只有李章雲站在那裡,叼著雪茄似乎微微地哼了一聲。
宋教仁忙不迭地握住了雨辰的手:“雨司令,這個可當不得啊!孫先生或者能接受如此待遇,兄弟不過是未來國民黨帳下的一介小卒子,怎麼能用這種儀式迎接?太過了,太過了!”
雨辰笑著牽著這個當時才三十一歲但是已經名滿天下被稱為是民國第一流的政黨政治家的手:“從名義上來說,鈍初兄將來定是國會第一大黨的重要人物,未來領導組閣也未可知。我不過是一任地方官吏,一介武夫而已……再說了,就論年紀的話,鈍初先生也長我七歲,這樣的迎接誰說鈍初先生當不得?”
兩人都哈哈大笑,宛若老友般攜手進了巡閱使署的花廳,後面的軍官僚佐簇擁著他們,歡聲笑語朝前擁動。進了署內花廳一看,早擺好了十幾桌酒席。雨辰拉著宋教仁坐到主桌主位上面,自己陪在他身邊坐下,微一點頭示意,所有自己的屬下都整齊地就位坐下,只有宋教仁帶的一些隨員,還在四處找位置。
宋教仁微笑道:“久聞將軍在江北,以自治對民眾,對自己屬下的僚佐卻是行軍令統御。今日一見,果然是號令整齊啊。”
雨辰哈哈一笑:“雨某可不敢這麼對待參加江北建設的仁人志士們!在座的多是從我蘇滬革命軍系統出來的老部下。有些先生清高,一心只做事,不應酬,雨某也不敢相強。在自己的部隊裡,雨某是號令嚴肅。在政務上,卻是人云亦云的時候多呢。”。
他站起身來,端起酒杯大聲祝酒:“今天這場宴席,是兄弟我拿出自己的薪水來操辦的,可不是開支的公費!鈍初先生全國偉人,兄弟也不敢拿尋常酬酢手段來壞了鈍初先生的名聲。在此一杯水酒,先預祝鈍初先生毀黨造黨成功,為我民國開完善政黨政治之新天!”
頓時滿座歡騰,推杯換盞起來。宋教仁看雨辰把他抬到這麼高一個位置,沒有辦法,只好和雨辰連幹三杯。不過雨辰喝的都是副官在身邊倒的水罷了。李章雲冷冷地看著桌上這麼熱鬧的局面,低低哼了一聲:“這個雨辰,又不知道在打宋教仁什麼主意了……”
酒席是盡歡而散,宋教仁腳步有些踉蹌,雨辰和張志鶴從兩邊扶著他,幾個手下要趕過來搭手,雨辰都讓他們退了下去。雨辰問道:“鈍初先生,要不要先扶您上車?
宋教仁吐了一口酒氣,自己站直了身子:“雨將軍,這點酒還不礙事,咱們就在這花園走走談談。有些事情,久矣想和您交流一下了。”
兩人不要從人跟隨,慢慢地在巡閱使署內的花園散步。雨辰對花園的陳設佈置很不上心,平時都是李媛在打理這些事情。突然在夜晚這樣一散步,也覺得花園裡暗香浮動,月色沁人。
宋教仁嘆了口氣:“江北如此興盛的局面,想將軍的雄心,不是安於一地。”
雨辰被宋教仁的話說得一愣,轉過臉去看著他,他卻是滿臉的真誠,眼睛因為醉酒而略微有些潮溼。
“雨將軍,我們中國,是再也打不得仗了!國家元氣,已經衰微到了極點!現在好容易有了一個統一的政府,好容易有了一個咱們打下來的民國,但是中央權威實施不到地方,中央首腦和各級官吏也得不到有效的制衡,要再打起仗來,稍微有點規模的民國更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
他語氣有些激動:“我幾乎已經可以預見到將來是個什麼樣的局勢。如果兄弟我再不做點什麼,這民國會變成什麼樣的局面?約法被破壞無遺,大總統獨斷專行,南北兵戎相見。各地軍閥林立,百姓民不聊生……這個關鍵的轉折關頭,大家就要拿出開誠佈公的胸襟出來,不要以槍桿子說話,而是要以國事為重!”
雨辰在心裡面苦笑,這宋教仁明著是說國事,其實是在勸諫自己呢。意思就是自己不要橫兵江北了,不要以手頭的實力來對抗要挾中央了。服從大局,服從中央命令,配合他搞好什麼政黨政治。
雖然知道他的想法很脫離現在,袁世凱絕不會容許有一個礙住他手腳的國會和內閣對他進行牽制。但是宋教仁的這種單純的理想還是讓他有些感動。這個人物,可是中國難得的政治家,難道就讓他這樣死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逆轉這個事實,而且現在宋教仁的心思完全在他的事業上,勸也勸不回來。
果然最後宋教仁說到了正題,他定定地看著雨辰:“雨將軍,你無論如何也是同盟會出身的人物,這次兄弟志在毀黨造黨,也希望將軍能助我一臂之力!將軍轄下兩省地盤,論起未來國會大選的議員數字,也頗不在少數。希望將軍能協助兄弟,說服兩省素有名望之士,作為國民黨的議員參加競選!我與將軍約定,兄弟一定竭盡所能,讓我黨成為國會第一大黨,能夠正式組閣。到時將軍也放棄江北的半獨立局面,兄弟一定舉將軍為民國陸軍部長,咱們一同建立起一個完善美好的新民國如何?”
雨辰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看著宋教仁伸出來的手。終於他微微一笑,也將手伸了出來:“好,誠如鈍初兄所言,這個約定,咱們就算成交了……”
他又沉吟了一下,慨然道:“鈍初兄想來還要在蘇皖兩省活動些時日,兄弟一定提供一切方便,讓鈍初兄能大展胸中所才,江北地方自治的政治局面,問題還很多很多。關於這方面的制度完善,兄弟也厚顏請鈍初兄多指點指點如何?”
宋教仁嘿嘿地笑了:“雨將軍果然是傳聞中那樣不肯吃虧啊,我也學你一句話,成交!”
宋教仁被屬下送走很久了,雨辰還在花園裡徘徊不已。和宋教仁的約定,他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在這個政治局面裡,只有實力,才是雙方對等合作交換利益的基礎,而宋教仁卻不具備這個實力。但是他的名義和創下來的局面,卻未嘗不可利用呢。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嘲笑了自己一下,現在可是什麼事情自己都先想到能有什麼好處呢。他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問題還沒有決斷下來,就是明年三月份的刺宋事件,他救還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