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小玲,哪還有半分剛才的呆滯?她的小臉完全扭曲了!那雙眼睛猛地聚焦在我臉上,像兩顆淬了毒藥的冰珠子,閃爍著惡毒至極的兇光,死死地釘牢了我!那種恨意和怨毒,幾乎要凝成實質的針,刺穿我的面板!被這雙屬於小女孩的眼睛如此盯著,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從我尾椎骨“嗖”地竄上天靈蓋。這哪是孩子?分明是甦醒的厲鬼!
但時機不等人!波仔“入鏡”這種強行“請神”的狀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最多隻能維持三個呼吸!三分鐘都是奢侈!容不得半秒猶豫!我一咬牙,探出手,直勾勾就朝小玲的頭頂抓去——要幾根剛剛拔下、尚帶著生氣的頭髮絲作媒介,才能讓正“入鏡”狀態的波仔,與眼前這死死纏著小玲身體的兇物,建立上強制的聯絡!說白了,這是粗暴的、近乎綁架式的通靈!
“吼——!!!”
一聲非人的、混雜著野獸咆哮和孩童尖叫的怪音猛地從床上炸響!只見小玲脖子以一個完全超越人類極限的角度猛地向上狠挺!她那小小的嘴巴瞬間裂開一個駭人的弧度,慘白的牙齒閃爍著寒光,帶著一股腥風,兇殘無比地朝著我抓過去的手指就狠咬下來!快!太快了!快到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嘴影!
好在我這幾個月理論沒白啃!更兼著自小在山野田間摸爬滾打練就了一身機警和蠻力!眼看那森森白牙就要啃上我的指骨,我硬是生生止住前抓的勢頭,同時左臂肌肉如鐵條般瞬間賁起,整條胳膊帶著呼嘯的風聲,用近乎蠻橫的力道,“砰!”一聲,如同鐵錘般狠狠地將她那顆瘋狂挺起的頭顱結結實實地反砸回了髒兮兮的枕頭裡!力度之大,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半個腦袋都陷進了枕頭!
“呃啊……嗬嗬……”
更恐怖的一幕出現了!那顆被摁住的頭顱,在枕頭下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完全超越一個小女孩極限的力量!整個身體像被通了高壓電的鰻魚般瘋狂扭動、震顫!那雙被布條纏著的細瘦手腳爆發出驚人的蠻力,瘋狂蹬踹抓撓!厚實的木床被帶得“嘎吱嘎吱”劇響,床頭撞在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一股股純粹來源於瘋狂戾氣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湧上來,透過我壓著她腦袋的手臂傳遞到全身!那掙扎的力量根本不是十歲小女孩該有的!簡直像是一頭被陷阱捕獲、瀕死掙扎的餓狼!瞬間的對抗,竟讓我粗壯的胳膊都感到一陣痠麻!冷汗刷一下浸溼了我的後背!要不是我這莊稼地裡摔打出的死力氣,換了個尋常人,只怕這條手臂已經被擰成了麻花,整個人都被掀飛出去!
趁著這間隙,我咬著牙,右手閃電般在她凌亂的頭髮裡一薅——幾根帶著毛囊的、烏黑的髮絲被我揪在了手裡!
“救……命……別……別推我……我……我的鞋……”枕頭上,被死死摁住的小玲喉嚨裡擠出斷斷續續、不成調的嗚咽,像溺水者絕望的哀鳴。
這聲音鑽入耳中,卻在我心頭蒙上更重的陰翳。但此刻箭在弦上!我根本顧不上去細究她破碎囈語裡的內容!時機稍縱即逝!我極快的鬆開了按著她腦袋的手,而後起身退了一步來到安全距離,然後飛快地將那幾根帶著體溫的烏亮髮絲在指尖快速捻轉成一股細辮子,毫不遲疑地打了個死結。
啪嗒!
手中磨舊的打火機發出清脆的金屬聲,橘黃色的火苗歡快地跳了出來。那根頭髮辮子被火舌無情地舔舐,眨眼間扭曲、焦黑、蜷縮成一小撮灰白色的、散發蛋白質焦糊味的灰燼,輕飄飄落在我汗溼的掌心。
沒有絲毫猶豫!我身體如豹子般前衝,右掌沾著那撮滾燙的頭皮發灰,運足了力道,朝著正僵立失魂的波仔的額頭中心——“啪!”——重重地拍落!
手心觸碰到波仔冰冷額頭的瞬間——
“嗚哇——!!!”
波仔整個人如同被高壓電流貫穿!猛地渾身劇震!那僵直的身體開始像風中的落葉一樣瘋狂地、毫無規律地抽動起來!四肢詭異地甩動著,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巴”聲!腦袋像個撥浪鼓似的前後左右劇烈甩動,頸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力道之大,腳下的水泥地都被蹬得發出摩擦聲!
“好……好冷……啊……水……救命……咕嘟嘟……”他大張著嘴巴,喉嚨裡擠出斷斷續續、含混不清、卻帶著極度恐懼和窒息感的詞句,彷彿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扼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按入冰寒刺骨的深水之中!每個字都像裹著冰渣子,砸得人心頭髮冷。大頭的臉完全嚇白了,嘴唇哆嗦著,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步。與此同時,床上,剛才還掙扎得如同兇獸的小玲,在那一聲拍擊落下的瞬間,突然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和力氣,猛地鬆垮下去,劇烈抽搐戛然而止,重新癱軟在床上,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再次緩緩失去了焦點,茫然地瞪向虛無的空氣。
這一幕的急速轉換,饒是心裡早有準備,我也看得是心驚肉跳,一股敬畏感油然而生。老爺子從茅廁裡刨出來的這本《乾坤陰陽術》,真他孃的不是凡物!簡直神了!
“呃啊啊啊啊——!!!!!!!”
一聲非人的、尖銳到足以撕裂耳膜、洞穿靈魂的慘嚎,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捅進凝固的豬油,帶著無窮無盡的怨毒與痛苦,陡然從小玲那張小小的、扭曲變形的嘴巴里狂猛地噴湧出來!那根本不是人類的嘶吼!更像是無數個受盡折磨的靈魂在煉獄最深處的共鳴!
這平地驚雷般的鬼嚎,不僅震得窗戶嗡嗡作響,更像一把無形的重錘——
“哐當!”
狠狠砸在波仔身上!他渾身那瘋狂的、不自主的劇烈抽動,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驟然而止!
“哈……咳咳咳咳!哇啊……嗬…嗬嗬……”波仔整個人像是剛從冰窟窿裡撈出來,又像溺水者終於衝出水面,身體先是一僵,隨即猛地彎下腰,雙手捂著胸口,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劇烈嗆咳和猛烈的倒氣聲!他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吞吸著空氣,臉色由僵白的死灰瞬間轉為極度缺氧的醬紫,額頭、脖子上青筋暴跳,眼球佈滿血絲,幾乎要凸出來!足足喘息了七八秒,他才勉強能抬起頭,眼神裡是濃得化不開的、刻骨銘心的恐怖冰寒!
“水……水……是水……淹死的……嗆……嗆死了……”他一邊哆嗦著手抹著嗆出的眼淚鼻涕,一邊語無倫次地、神經質地念叨著水、死這類字眼,聲音嘶啞破碎,彷彿聲帶被水泡爛了。突然,他像是從某個噩夢中捕捉到了一個致命的片段,身體又是一陣篩糠般的抖,恐懼讓他幾乎失聲,擠牙膏般地從嗓子眼兒憋出了至關重要的資訊:
“……是……是被人……推……被推下去的!!!”
最後一句話喊出來,帶著血氣和絕望的控訴,清晰地迴盪在狹小的臥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