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爺爺連忙吩咐兒子兒媳去準備。很快,劉豔的父親就捧著一把香和一疊厚厚的黃裱紙(銅錢紙)跑了回來。
老爺子目光轉向我,帶著一絲考校的意味:“鬼崽崽,鎮魂符,會寫了沒?”
我正看著癱軟在地、眼神空洞的劉豔發愣,波仔在旁邊使勁捅了我一下才回過神來,連忙點頭:“會!會寫!”
“畫六張!要快!”老爺子語氣不容置疑。
我趕緊找了一張條凳,把布包裡的硃砂、黃符紙、符筆一股腦兒掏出來。鋪開黃紙,蘸飽了殷紅如血的硃砂,凝神靜氣。波仔在旁邊看得心焦,忍不住小聲嘀咕:“廷哥……你……你行不行啊?要不……還是讓楊公公……”
“閉嘴!”我頭也不抬,低聲呵斥,“再叨叨,符畫廢了,你家燕兒真被拉去當替死鬼,別怨我!”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大頭趕緊把波仔拉開:“別打擾他!這玩意兒開不得玩笑!”
我深吸一口氣,排除雜念,心中默唸《乾坤陰陽術》裡記載的度靈口訣,手腕懸停,筆走龍蛇!一道道蘊含著特殊韻律的硃砂符文在黃紙上迅速成形。雖然手心冒汗,但下筆還算穩當。很快,六張散發著淡淡朱砂氣息的鎮魂符便畫好了。
與此同時,老爺子那邊也佈置好了簡易法壇——一張方桌,擺上了香爐、清水、幾樣簡單的供品(蘋果、米飯)。香爐裡,三根線香已經點燃,青煙嫋嫋升起。
“符好了!”我捧著符紙過去。
老爺子掃了一眼符籙,微微頷首:“三門兩窗一背。”
我立刻會意,環顧中堂布局。這老式中堂,左右各有一扇通往內室的門,加上正對大門的主門,正好三門。兩側牆壁高處各有一扇通風的小木窗。我拿著符籙,依次將鎮魂符貼在三扇門的門楣內側,又踮起腳,將符籙貼在兩扇小窗的窗框上。最後,我拿著最後一張符,小心翼翼地走到癱坐在地、眼神空洞的劉豔身後。
看著她毫無生氣的背影,我心裡也有些發毛。定了定神,我屏住呼吸,將那張殷紅的鎮魂符,輕輕貼在了她後背衣服的正中央。
就在符籙接觸她衣服的瞬間——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從劉豔口中爆發出來!那聲音充滿了痛苦、怨毒和一種被強行禁錮的瘋狂!毫無防備的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像被電打了一樣,猛地向後彈開,“砰”地一聲重重撞在身後的木板牆上,震得灰塵簌簌落下!
老爺子無奈地瞥了我一眼,搖了搖頭,似乎對我這“慫樣”早已習慣。他不再理會我,緩步走到香爐前,從裡面抽出一根燃燒得最旺的線香。那香頭一點紅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他舉著香,走到劉豔面前。此時的劉豔,在發出那聲駭人的尖叫後,又恢復了那種空洞的、毫無生氣的狀態,彷彿剛才那聲嘶吼耗盡了所有力氣。
老爺子神色肅穆,將那根線香緩緩舉到劉豔頭頂上方約三寸之處。他開始以一種緩慢、穩定、帶著某種古老韻律的節奏,讓香頭那點紅光,繞著劉豔的頭頂,一圈、一圈地緩緩轉動。嫋嫋的青煙,隨著他的動作,在劉豔頭頂盤旋、繚繞,形成一種奇異而肅穆的景象。
中堂內外,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緊跟隨著那一點移動的紅光和盤旋的青煙。劉豔的父母緊緊攥著手,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波仔更是緊張得額頭冒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劉豔的臉。
時間彷彿凝固了。只有那香火燃燒的細微噼啪聲,和老爺子口中低沉含混的誦唸聲在空氣中迴盪。
大約過了一分鐘……
突然!
一直眼神空洞、如同木偶般的劉豔,那雙失焦的眼睛猛地一顫!緊接著,一絲極其詭異的神采,如同幽綠的鬼火,在她瞳孔深處點燃、跳躍!
波仔一直死死盯著劉豔的臉,看到這變化,臉上瞬間湧起狂喜,激動地小聲對我嘀咕:“成了!成了!楊公公太厲害了!燕兒醒了!”
然而,他話音未落——
癱坐在地的劉豔,猛地抬起了頭!
散亂的頭髮下,那張原本清秀的臉龐此刻扭曲得不成人形!嘴角咧開一個極其怨毒、絕非劉豔能做出的獰笑!那雙剛剛恢復“神采”的眼睛,此刻卻閃爍著瘋狂、仇恨、如同淬了毒般的紅光!
一個嘶啞、陰冷、充滿了刻骨怨毒的男人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從劉豔的喉嚨裡硬生生擠了出來,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
“狗……男……女……不……要……臉……我……要……弄……死……他……們……這……對……狗……男……女……!!!”
這聲音!
這語調!
這刻骨的恨意!
我和波仔、大頭,瞬間如遭雷擊!渾身汗毛倒豎!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聲音……分明就是白天在王坑洞裡,從大頭嘴裡發出的……那個屬於熊貓的聲音!
熊貓的怨魂……真的還在劉豔體內!並且……此刻在老爺子的法事下,它……徹底顯露了猙獰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