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你,”我吐了個菸圈,試圖讓氣氛輕鬆點,“今天要不是這炮仗救命,你怕是得留在那洞裡頭,跟那位‘熊貓兄’作伴過夜了!你還該給波仔磕一個呢!”
波仔一聽這話,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得意地晃著腦袋:“那是!你瞅瞅!什麼叫未雨綢繆!什麼叫救命之恩!”他拍了拍胸脯,一副“老子救你狗命”的架勢。
“滾蛋!”大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又扯了扯自己的破衣服,“還不是你個瘟神非要整什麼‘招魂’!不然我能搞成這德行?!這身衣服廢了!”
波仔頓時矮了半截,眼珠子一轉,迅速從口袋裡摸出一包軟中華,趕緊抽出一根,帶著討好的笑,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是是是,我的鍋,我的鍋!這不是為了……我們家燕兒的清白嘛……兄弟,你的犧牲,我李海波記心裡了!下回!下回哥們兒請你去縣城的‘鴻玉’,桑拿按摩一條龍,哥們兒包圓!保管讓你舒坦!”他眨巴著眼,承諾兌現得誠意滿滿。
“哼!”大頭冷哼一聲,卻沒推辭,一把奪過波仔手裡的整包華子,熟練地彈出一根叼在嘴上,就著菸屁股點著,深吸一口,把那小半包華子揣進了自己口袋:“這還差不多!算你識相!”
波仔肉疼地咧咧嘴,也只能認栽:“行行行,給你壓驚!小氣勁兒!”
幾口煙下去,氣氛似乎鬆弛了一點。大頭嘬了口菸屁股,火星在黑暗中明滅,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心有餘悸和後怕:“廷哥,我琢磨著……今天這事兒,恐怕沒完。你覺著呢?”他看著我,眼神裡有股尋求確認的意味。他是做法事的,知道其中厲害;而我跟老爺子學的這點東西,也讓他覺得我能嗅到點不一樣的氣息。
我把煙從嘴邊拿開,故意拖長了調子,學著老爺子那副高深莫測的口吻,用手指摸著下巴(雖然還沒幾根鬍子),半眯著眼,慢悠悠地念叨:“‘陰人不散則亡魂不斷,生門不開則死門不轉’吶……”一股“玄門高人”的酸腐氣撲面而來。
“操!”波仔聽得一頭霧水,差點被煙嗆著,“說人話!神神叨叨唸詩呢?”
大頭也嫌棄地推了我一把:“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說點能聽懂的!”
裝逼失敗!我尷尬地咳嗽兩聲,嘿嘿一笑:“呃……我就記著我家老爺子好像說過這麼兩句……具體啥意思,我也……”攤手聳肩,意思不言而喻。
“切——”波仔和大頭同時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鄙視之情溢於言表,吐槽火力瞬間覆蓋:“廷哥你個水貨!”“白瞎老子剛才還有點期待!”
“不過嘛,”我趕緊收起玩笑,正色道,“今天這事,確實透著一股邪乎勁兒。”我壓低聲音,目光掃過兩人,重點落在了大頭身上:“大頭,你有沒有覺得……劉豔胳膊上那個印子……它不對勁?太他媽像……像個掐痕了?”我刻意加重了“掐痕”兩個字,眼睛瞟了一下海波。
海波瞬間會意,猛地一拍大腿:“對!就是掐痕!大頭,你當時被那東西上了身,你自己不知道!那‘東西’臨走前,盯著劉豔說了話!”他激動地補充著細節,“他說:‘燕子,你帶我回去!我要找那對不要臉的!我要他們跟我一起死!’字字句句,都透著毒!你說……那個印子,會不會就是……熊貓隔著大頭的身體……給劉豔掐出來的‘邀請函’?!”
大頭倒吸一口涼氣,夾煙的手指都抖了一下。他在洞裡“失聯”那段記憶是空白的,全靠我們描述。此刻再聽到“熊貓”那怨毒的目標宣言,臉色頓時沉得能擰出水來。
海波越想越心驚,聲音都發顫了:“大頭!照你先前說的,熊貓那種慘死的怨鬼,非得找到替死鬼或者消除怨氣才能超生……他現在被咱們‘招’了出來,又點了名要劉豔‘帶他回去’……那劉豔她……她豈不是很危險?!熊貓會不會……真跟著她回家了?!”
我和海波緊張地看著大頭,等著他這位“業內人士”的判斷。
大頭狠狠把菸屁股摁滅在粗糙的樹根上,火星四濺。他皺著眉,眉心刻成了一道深溝,眼神在月光下顯得異常凝重,聲音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嚴肅和隱隱的不安:“從……從當時的情況看,我們確實……很可能把熊貓的‘魂兒’給招來了……這種橫死怨鬼,特別是淹死的,除非找到替身,或者有大能耐超度化解其怨氣,否則根本離不開那片水!無法上岸,更入不了陰間!只能在原地打轉!可我們偏偏用最兇險的招魂法子……把他從水裡強行……‘提’了出來,引到了岸上!還讓他……附在了我身上!”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後怕。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更專業的語言:“招魂之法,猶如開了一道禁忌之門。門開了,請神容易送神難。門開了,怨鬼是引來了,可我們最後……是用炮仗把他強行‘炸’跑的!這相當於粗暴地打斷、驅逐……他心裡的滔天怨氣不但沒化解,反而可能更盛!”他抬頭,目光如炬地看向河的方向,又彷彿穿透黑夜,望向劉豔家的位置:“再加上他在我身上時,直接點了劉豔的名……說劉豔手臂上那印子是他臨走前的‘標記’,用來定位索債……我他媽……一點也不懷疑!”
大頭的話像冰水,瞬間澆透了波仔剛才因“救了兄弟”而產生的一絲得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波仔臉色煞白,聲音乾澀,“燕子……燕子她真的有……”
“叮鈴鈴!叮鈴鈴!”
大頭的話被一陣急促刺耳的手機鈴聲粗暴打斷!
波仔被這突如其來的鈴聲嚇得一哆嗦,手忙腳亂地從褲兜裡掏出他那塊像半塊磚頭的諾基亞手機。螢幕上閃爍的,是一個帶著區號的陌生座機號碼。
“操!誰啊?這麼晚了還……”波仔皺著眉,不耐煩地按下接聽鍵,把磚頭按到耳邊,沒好氣地“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蔣豔驚恐到失真的哭喊聲,帶著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幾乎刺穿手機喇叭:
“快!快過來!!劉豔……劉豔她……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