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接到朱皇帝派來的聖旨後,雖在當晚唉聲嘆氣,次日清晨卻已一臉沉重地起了床。
\"老爺,今天穿官服還是便服?\"
伺候在一旁的姬妾,儘管昨晚被\"氣勢洶洶\"的胡惟庸折騰得筋疲力盡,但一想到主人又要肩負重任,重掌大權,立刻精神抖擻,主動起身伺候。
她不僅不讓丫鬟動手,自己還忙前忙後地打理起來。
胡惟庸輕哼一聲,沒好氣地道:“穿什麼官服?我現在不過是個正五品下的翰林學士,若是真穿上這身官服,才是真的尷尬。”
“我若是穿上正式官服,別說禮部尚書了,就是禮部裡的那些人都得對我行禮。
可要是我穿成這樣,反而是他們得遠遠避開我!”
在旁邊伺候的美姬雖不是毫無見識之人,卻被胡惟庸這話提醒,頓時明白了他的心思。
她家老爺的官職與他的身份、地位並不相符,因此穿正式官服反而是一種灑脫的表態。
如此一來,倒讓大家都自在了。
心中靈機一動,美姬笑道:“老爺,穿便服確實不太妥當,恐怕有人會說您疏於政務,不如換上鬥牛服如何?”
胡惟庸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不愧是細心的人,我也正有此意!”
“我穿鬥牛服出去,他們一見到這衣服,就知道我的態度了!”
美姬掩嘴輕笑,手腳麻利地為胡惟庸穿上御賜的鬥牛服,又掛上御賜的玉帶和金魚袋,立時現出一位氣度非凡的大人物模樣。
美姬並未多問胡惟庸的真實意圖。
自幼受教導的她深知如何侍奉男人的道理,現在不過是借攀附這棵大樹而已,太過精明反而不受喜愛。
至於胡惟庸是否知情,他自然清楚,只是裝作不知罷了。
畢竟這些都是姬妾的小心思,無非是想討自己歡心,何必拆穿呢?
馬車緩緩駛向禮部,剛下車便聽到一片問候聲。
幾位站在門內的小官瞥見胡惟庸身穿鬥牛服的模樣,立刻轉身往裡面跑。
尚未靠近禮部大門,郭明義和齊懷禮兩位侍郎便已率眾前來迎接。
眾人一口一個“胡公”、“胡大人”,絲毫不見因胡惟庸僅為正五品下的翰林學士而有所怠慢之意。
看著這一幕,一些不明的新晉官員困惑地拉住長輩詢問。
長輩們笑著解釋:“你們有所不知,這其實是胡大人的態度啊!”
“看看,胡大人本可穿官服,也可穿便服,卻偏偏選擇了鬥牛服,為何?”
那些初入官場的年輕人茫然搖頭:“鬥牛服不是更顯威嚴嗎?”
帶著幾分不悅瞥了眼晚輩,老官吏緩緩開口,語氣中滿是深意:“穿上官服,意味著胡大人準備全力以赴;換成便服,則是打算置身事外,功過皆由他人承擔。”
“唯獨這鬥牛服不同,它表明他會插手,但僅限於科考一事,禮部的其餘事務與他無關。”
“對兩位侍郎而言,這豈不是件好事?畢竟誰願意平白無故多一個管事兒的爹呢?”
新晉官員聽罷頓時有所領悟,同時也不禁感慨,這官場怎地如此複雜,這些人的心思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僅僅是一件衣服,就有這麼多講究,真是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原本還以為只要一心為公就能步步高昇呢。
嘖嘖,暫且不論那位深受打擊的年輕人,此刻的胡惟庸倒是很愜意。
既然這件衣服已經隱晦地表達了態度,他就挑了個暖和向陽的房間作為辦公室,還囂張地吩咐隨從搬椅子、燒水、曬太陽。
然而,他的這種做派,在禮部上下卻幾乎招來一片叫好之聲。
畢竟,胡惟庸也曾是重要人物,一直深受當今聖上的信任。
若他真要折騰起來,禮部上下恐怕都要頭疼。
如今這樣低調行事,大家反而輕鬆許多。
一時之間,胡惟庸在禮部的人際環境堪稱和諧。
而就在禮部氣氛融洽之際,明朝的新一輪恩科正在全國範圍內火熱進行。
本不該如此倉促的,但如今官場人才短缺已到極點。
各地正在進行的縣試,正是科舉的第一步。
所謂縣試,連同府試、院試,合稱三試,也叫童子試。
透過這三場考試,便能成為童生。
只有成為童生,才能真正踏入科舉的大門。
否則,接下來的秀才鄉試、舉人會試和進士殿試,都毫無意義。
一次完整的科舉流程,從縣試開始,貫穿整個明朝。
無數寒門學子寒窗苦讀多年,就是為了在這場考試中脫穎而出,實現人生飛躍。
還有無數家庭,全指望家中有人能考取舉人。
畢竟,只有成為舉人,才能享受明朝給予讀書人的所有免稅待遇。
僅此一項政策,便足以讓一個家庭在當地脫穎而出,與尋常人家截然不同。
再加上日後還有授予官職的機會,就更不用說了。
這足以說明科舉的重要性。
然而,這樣的機會偏偏落到了胡惟庸這個看似懶散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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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的時候,胡惟庸其實還是有點忐忑的。
畢竟別人還在加班加點,而他卻能準時上下班,總覺得心裡不太踏實。
不過,在禮部待了幾日後,他發現大家對此似乎都很滿意。
對禮部的人來說,科舉可是少有的完全由他們掌控的大事。
其中蘊藏的利益有多大?
其中可撈的好處有多少?
禮部上下都希望胡惟庸能清閒一些。
胡惟庸從來就沒懷疑過禮部的能力。
他知道,禮部處理這類事務早已駕輕就熟,根本不需要外人插手,他們自己就能辦好。
所以,最終的結果就是,身為名義上的主考官的胡惟庸,已經從悠閒地曬太陽、喝茶升級到帶著零食和點心,甚至擺起小桌邊吃邊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