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王閣是衡川府內知名的景點,也是文人墨客的勝地。
和熱鬧的臨江樓相比,這座前朝建的小閣更加雅緻。
這日,今科院試的第二名盧遠成邀同科們在潞王閣賞荷、作詩。盧遠成是府城人士,家境殷實,也是少年成名,可惜科舉上總缺了些運道,年近三十才過了院試,得了秀才功名。
他在府試時是榜首,本以為院試也能一舉奪魁,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名不見經傳的姜豐給奪了榜首,心中也是百般滋味、難以言說。
但他到底年紀大些,心裡怎麼想,總不能帶到明面上來,此次“賞荷會”,他給大多數留在府城的新秀才們都送過帖子,自然也不能漏了姜豐。
姜豐給人的印象,是不愛和人結交的,各場詩會、文會都難得見他的身影。盧遠成本以為姜豐今日也不會來,誰知道,他來了。
盧遠成還未說話,已經有一個人迎了出去,笑道:“姜兄也來了!真是太好了!今日我們兄弟可要好好喝幾杯!”
姜豐見是胡大山,也笑道:“你又惦記著喝酒了,今日不是來賞荷作詩的?”
“就你是正經人!我就是來喝酒的!又不考試,作什麼詩?”胡大山笑道,“再說了,這詠荷的詩,再怎麼做,難道還比得過‘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周圍的人聽了都忍不住笑了,姜豐也笑道:“真是什麼都被你說盡了!”
說完,也信步走了進來。潞王閣名字聽起來似乎只是一個小閣樓,其實是一座幾層高的塔樓,每一層都有一個酒樓的大堂那麼大,四周是窗戶,推開窗戶,就可以看看亭亭玉立的荷花迎風搖曳。
盧遠成包了二樓整整一層,請酒樓的人送了酒菜來,也算大手筆了。他平日裡就出手闊綽,人緣很好,此時已經來了許多人,或品茗論文、或賞荷作詩,一個個怡然自得。
作為主人,盧遠成也走出來,對姜豐說:“姜兄能來,真是太好了!在下也想向姜兄多討教討教呢!”
姜豐拱了拱手道:“盧兄比我年紀大些,就叫我子英吧!”
“好!子英,這邊請!”盧遠成將姜豐引到一個臨窗的座位,這裡視野開闊,風景絕佳。
胡大山也搬著自己的杯盞過來,對左右笑道:“我是真的有事呢!我的小說已經在松林書局過了稿了,還要多謝子英指點,好好敬他兩杯。”
兩邊坐的也是金科的秀才,聞言都很好奇地問:“胡兄寫的是什麼小說?也是如那《凡人修仙傳》一般的修仙小說嗎?”
要說如今府城中什麼書最火,自然就是那橫空出世的《凡人修仙傳》了,在此之前,修道之人雖多,但誰也沒有想到,凡人界外,還有這樣恢弘的修仙界,還有這許許多多的功法、寶物,以及修仙之途竟也有這麼細緻的層級。
一般來說,讀書人寫小說都不喜歡暴露自己的筆名和書名,但是胡大山是個不忌諱的,之前就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書稿給姜豐看,此時又透過了松林書局的審稿,正是得意之時,就與眾人洋洋灑灑地說起了他的《扛著殺豬刀去科舉》。
他的書客觀來說還是挺有新意的,將科舉和修仙相結合,開創儒修的修煉門派,一時間眾人也聽住了,有人笑道:“胡兄的書出了,我一定要去買一本,真是太有趣了!”
也有人問:“說起來,都知道姜兄也寫小說,不知道姜兄寫的是哪一類?”
聽到這個問題,不少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等著姜豐回答。要知道,姜豐可是寫小說驚動了王府世子的人!說不定連王爺千歲都看過他的書!
姜豐淡淡一笑:“如胡兄的一般,也與修仙相關。”
見他不肯說出書名,其他人也無奈,只能恭維幾句,但也有人不屑地說:“無非是見那《凡人修仙傳》火了,跟風之作罷了!”
此人並不認為姜豐會是大熱小說《凡人修仙傳》的作者,只因大傢俬下討論,都認為能寫出這樣恢弘的修仙世界的人,必定是一位得道高人,說不定就是某位知名的真人。
姜豐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但是似乎就是有人專門要跟他過不去,又一個人說:“趙兄,你何必和這種小人得志就背棄宗族、數典忘祖的人坐在一起?”
這話罵得實在太毒!此時的人都重視宗族、祖先,哪一個人被證實了數典忘祖,那個人基本上要愧疚自盡了。
眾人的說話聲瞬間靜止,都愕然地看著姜豐。
姜豐心下一沉,來了!
從脫離小竹村姜家開始,他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有人用脫離宗族來攻擊他!
因此他慢慢放下茶杯,抬頭望去,只見說話的人有些面熟,似乎也是豐水縣的學子。這也正常,能夠知道他底細的,多半也是同鄉。
“在下與這位兄臺素不相識,不知這位兄臺何以口出惡言?”姜豐不慌不忙地說。
“呵……”那個人冷笑道:“你姜家的事,整個豐水縣都傳遍了!你母親遣人斷了女婿人根,這女婿也是個狠人,半夜帶著賊寇闖進你家尋仇,你母親和妻子兩個女流之輩在家,不清不白的,也不自盡謝罪,還好意思苟活!而你,竟為此叛離家族!如此寡廉鮮恥,竟也還有臉面參與科考,真是我輩之恥辱!”
姜豐站了起來,沉聲道:“說完了嗎?說完該我說了。首先,高逵是邪教逆黨,於國不忠;帶人襲擊岳母,此乃不孝;殺死妻子,是為不義。如此不忠不孝不義之人說的話,豈可當真!其次,高逵與邪教逆黨,殺死我親姐,打傷我母親和妻子,致使我妻子流產,我家是受害者。我從未聽過,賊寇打傷良民,只因良民是女子,就該以死謝罪的!這又是哪國律法?”
姜豐冷喝著逼問,因前朝開國之君疑似穿越人士,從前朝至今,社會的風氣都比較開放,女子單獨出門亦沒有人說什麼。
“若按照閣下的話,女子被男子打傷都要自殺,那還有哪家女眷敢出門?”姜豐質問,接著說:“最後,分宗之事自古有之,不知閣下貴姓,莫非天下同姓都與閣下是一宗?”
這有條有理的回答,讓眾人都皺眉思索。
又聽姜豐冷聲道:“若是母親、妻子被人迫害,身為人子、人夫不但不出來維護,還與庸人一起落井下石,那才是枉為人哉!”
“好!說得好!”胡大山已經率先鼓掌。
原本對他有些不忿的盧遠成也鼓掌讚道:“姜兄說的是,身為人子,當維護其母;身為人夫,當維護其妻。分宗之事亦是自古有之,實在說不上數典忘祖。”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要是分個宗就算數典忘祖了,那在座之人全都是數典忘祖!畢竟正如姜豐所說,和你同姓的都是一家了?
那個人還是不甘地說:“那照你所說,你是因為宗族之人逼迫母親、妻子才脫離宗族,莫非你姜家都不是好人?”
姜豐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問道:“閣下貴姓?”
“免貴姓吳。”
“哦,莫非你吳家都是好人,一個宵小之輩都沒有?”姜豐問道。
天下姓吳的人那麼多,誰敢保證都是好人、沒有犯法的?
姓吳的學子答不上來,只能憤憤地甩了甩袖子,拋下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且看你能得意到幾時!”然後揚長而去。
姜豐默默地記下了此人。
盧遠成作了個揖,對姜豐說:“真是對不起,實在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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