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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漁帶了四個學署差役出了考棚,有差役問:“曾公子,我們要去哪裡拿人?拿的什麼人?”
方才黃提學命這四個差役聽從曾漁差遣,所以這四差對曾漁很是恭敬。
曾漁道:“你們隨我去就是了,只是我們這裡人生地不熟,還得去縣刑科房再找兩個皂隸幫忙,本地人嘛,到處都熟悉,這樣我們也省事。”
四個學署差役連聲稱是,一起往宜春縣衙而去。
曾漁這是有備無患,舞弊者主謀肯定是黃提學身邊的人,這些學署差役也有可能被收買,所以叫上兩個宜春縣衙的皂隸可避免出現意外情況的發生,圍棋之道所謂“多算勝,少算不勝”,凡事要考慮到種種可能性,並預作準備,這樣方能萬無一失。
到了縣衙刑科房,那典吏見是學署的官差,即撥了兩個皂隸配合公幹,一行七人就直奔城東北角的城隍廟邊的那家酒樓,曾漁讓兩個皂隸在樓下守著,他領著四個學署差役上了酒樓,好傢伙,那扁平鼻男子和戴幅巾的男子還在喝酒,都已半醉,曾漁喝命將這兩人捆了帶走,有差役驚詫道:“怎麼是抓他們!”
曾漁冷冷道:“怎麼,你認得這兩個奸人?”
那差役慌忙道:“不認得,不認得。”
扁平鼻子驚恐地看著曾漁,覺得眼熟,酒喝多了,一時半會記不起在哪裡見過,只衝著那差役問:“姚大哥,出了何事?”
姓姚的差役漲紅了臉道:“閉上你的鳥嘴,學政大人要拿你問罪,快走。”
幾個差役揪了扁平鼻和幅巾下樓,曾漁又讓皂隸去東湖客棧搜這二人住的客房,連人帶行李一起押到考棚大堂,黃提學密審這兩個人,在場的除了四個差役之外,還有曾漁和書吏黃祿保,黃祿保見抓了扁平鼻子回來,臉色就變了,沒等黃提學開審,他先就“撲通”跪下,謝罪道:“老爺,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小的收了凌先生二十兩銀子,小的這就將贓銀上繳,請老爺饒恕。”
書吏黃祿保這一跪,四個差役跟著跪下兩個,承認各收了凌先生五兩銀子,配合黃祿保在考生座號安排上給予方便。
黃提學氣得吹鬍子瞪眼,幕僚凌鳳曲可惡,敗壞他學署風氣,竟把他心腹家人都拖下水,怒道:“黃祿保,你哪裡就少了這二十兩銀子,老夫的清譽就值二十兩銀子嗎!”
書吏黃祿保嚇到了,涕淚俱下,連連磕頭:“小的一時糊塗,小的一時糊塗,請老爺開恩饒恕。”
招供是有傳染性的,扁平鼻子和幅巾男子爭先恐後認罪,黃提學讓曾漁筆錄,一一記下後讓二人畫押,方問:“凌鳳曲回來了沒有?黃祿保,你去看看,讓他來見我。”
半晌,方面大耳的凌鳳曲跟著書吏黃祿保上堂來了,凌鳳曲方才見黃祿保神色不對,問出了何事卻又不說,這凌鳳曲臉皮厚、膽子大,欺黃提學老病昏庸好騙,雖知可能生了變故,卻也不甚懼,到了堂上一看跪在下面的扁平鼻子兩人,這才有些慌了,故作鎮定上前作揖道:“老大人,範府尊得知老大人閱卷勞累,不去赴宴,就說要來考棚看望老大人,應該就快到了。”
黃提學不再象往常那樣還半禮,坐著說道:“凌幕友,你在學署一年,老夫待你如何?”
凌鳳曲心知不妙,厚顏道:“老大人對侍生恩重如山——”
黃提學擺手道:“恩重如山豈敢當,但老夫自問沒有虧待你,你卻是如何盡幕客之責的?”
凌鳳曲偷眼看跪著的扁平鼻子二人,二人垂頭喪氣的樣子看來是認罪了,他卻要硬扛,毫無愧色道:“侍生感老大人恩情,平日輔佐老大人也算兢兢業業,這是有目共睹的,但金無足金、人無完人,侍生做事有差錯肯定是難免的,請老大人垂鑑。”
立在黃提學身邊的曾漁不禁暗暗佩服,俗語有云“不見棺材不掉淚”,此人見了棺材也不掉淚,臉皮之厚、膽氣之壯,難得一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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