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夜裡雖然沒有月亮,但星星很繁密,午後那場大雨把天幕洗得極乾淨,所以星星才會這般璀璨,那燈籠的光亮反而礙眼,曾漁乾脆讓四喜吹滅燈籠裡燭火,主僕二人在星光下走得甚為輕快。
四喜問:“少爺什麼時候認得呂翰林的,四喜從沒聽少爺說過。”
曾漁笑了笑,說道:“十年前就認得了,那年吳縣尊辦神童宴,本地知名鄉紳也應邀參加,那時我見過呂翰林一面。”
四喜“噢”的一聲,心道:“這麼說少爺與呂翰林沒什麼交情啊,呂翰林會見少爺嗎?”
南門碼頭離西山不過三、四里地,腳程快一刻時便到,去年曾漁與同學到西山踏春賞花時遙遙看看過呂翰林的宅第,就在西山東麓,大門前兩株大槐樹很醒目,曾漁和四喜來到古槐下的呂翰林府,只見大門緊閉,宅第內黑沉沉的似乎也不見燈火——
四喜小聲道:“少爺,這呂翰林莫不是已經睡下了吧,這天剛黑沒多久啊。”
曾漁道:“這可難說,呂翰林六十來歲了,老年人睡得早。”但還是讓四喜過去敲門,總要嘗試嘗試。
很多時候,嘗試嘗試往往能獲得意外的機會,不嘗試那肯定什麼都沒有,天上不會掉餡餅,曾漁原以為這呂府大門不容易叫開,不料四喜才敲得兩下,大門“咣”的一聲就開了,門內人急匆匆道:“張醫生來了嗎,快請快請。”兩盞燈籠明晃晃挑出來,待看清門外是一個少年書生和一個小奚僮,口氣頓時就不耐煩了:“你們是什麼人,我家老爺誰都不見,快走快走。”
曾漁一聽,呂宅裡有人生病,這是機會啊,當然要抓住,朗聲道:“在下是祖傳的醫術,正為治病救人而來。”心裡祈禱千萬不要是呂宅有女眷要生孩子,分娩、難產那他可沒轍,別的病他都可以應付幾下,他父親、他兄長都是行醫的,說是祖傳醫術那是半點都沒錯。
那個呂府管事聽曾漁這麼說,挑著燈籠走近幾步,打量著曾漁道:“你是哪裡的書生,治病救人可開不得玩笑。”
曾漁拱手道:“家兄就是本縣養濟院的醫生,姓曾。”
這呂府管事隨即介面道:“是曾筌曾醫生嗎?”
看來大哥在本縣還有點名氣,曾漁點頭道:“正是。”
呂府管事有點心動,卻還是搖頭道:“治病的事非同小可,還是等張醫生來。”
曾漁知道呂府管事說的這個張醫生應該就是本縣名醫張景陽,張景陽少年時也是讀書作八股文想走科舉路的,無奈屢試不中,棄文從醫後沒幾年就有名醫之譽,可見一條道走到黑是不行的——
曾漁道:“張醫生家在石田以東的十六都,離此四十里,一時半會哪裡就能趕到,治病如救火,豈能拖延,這位管家,你且說說府上誰人得病,是個什麼症狀?”
呂府管事聽曾漁說得在理,便道:“得病的是我家小少爺,年方十六,因吃多了糯米食,黃昏時開始痛得打滾——你這書生,能治這病?”
曾漁笑道:“當然能,手到病除。”隨即臉一板:“這個病張醫生當然也能治,但你家少爺拖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