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母周氏問:“若能補考的話在哪裡考?”
曾漁道:“提學官考了我們廣信府後就要到撫州主考,撫州院試兒子是趕不上了,但五月底袁州府試兒子一定趕得到,兒子想先一步趕到袁州府城,等黃提學一到,兒子就呈上呂翰林的書信,爭取得到補考的機會,兒子想再試一試,兒子有點不甘心。”
曾母周氏心裡有些擔憂,兒子這般熱衷功名,若再落榜會不會承受不了啊,她卻不知道自己兒子的靈魂已經融入了另一個靈魂,兒子還是她兒子,但精神心智頗有不同,現在的曾漁並沒有比以前更聰明,有變化的是務實的心態和審時度勢的能力——
“兒呀,從這裡去袁州有多少路程?”曾母周氏問。
曾漁道:“大約有一千兩百里。”
“啊。”曾母周氏驚道:“這麼遠!”
這正是曾漁為難之處,說道:“兒子現在擔心的是娘和妞妞,這裡去袁州往返兩千五百里,連考試大約要兩個來月,兒子年輕力健,這麼點路程算不得什麼,兒子去年不就去過廬山白鹿洞書院聽講嗎,但娘和妞妞趕這遠路顯然不妥,兒子是想到府城問問若蘭姐姐能否照顧娘和妞妞兩個月,兒子不管補考如何,都會在六月底或者七月初趕回來——娘意下如何?”
若蘭姐姐就是曾漁同父異母的姐姐曾若蘭,曾漁六歲時曾若蘭就嫁給了信州一個姓祝的子弟為妻,祝家是做砂糖生意的,家境比較殷實,曾漁的父親和嫡母在世時,曾若蘭每年都會回石田探望父母,雖非一母同胞,但曾若蘭對聰明好學的曾漁還是很喜歡,每次歸寧都會給曾漁帶些禮物,叮囑曾漁要好好讀書,六年前二老謝世後,曾若蘭就難得回來了,不過姐弟關係依舊還好,曾漁前兩次院試都是借住在信州城外的姐姐家裡,只有這次沒有去——
曾漁見母親一時沒答話,知道母親有顧慮,曾若蘭畢竟與他不是同胞姐弟,就又說:“我們不住祝家,就在祝家附近租兩間屋,請姐姐和姐夫關照一下,不要讓當地人欺負,祝家在當地頗有些財勢。”
曾母周氏點頭道:“好,魚兒你儘管去袁州就是,但不管考得如何,你都要趕緊回來,娘和妞妞可都盼著你呢,你是我們的主心骨。”
曾漁含淚道:“兒子曉得,娘放心。”
母子二人說著話,天漸漸的亮了,船孃已經在淘米煮粥,妞妞揉著眼睛坐起來,嬌憨地問:“阿孃,我們到府城了嗎?”見母親和哥哥還有四喜看著她笑,都不說話,她就自己走到船頭一看,咦,好象還是昨天的地方啊,系船的這棵大樹一模一樣——
粥煮好了,夏楮皮正待招呼曾漁一家喝粥,忽聽岸上有人高聲問:“石田的曾公子是哪條船?石田的曾公子——”
夏楮皮忙對艙室裡的曾漁道:“曾公子,有人找。”
曾漁剛走到船頭,那個叫喊著要找石田曾公子的人聽到夏楮皮說話就大步過來了,卻是呂府管事,身後還跟著一個挑籃子的二漢。
這呂府管事見到曾漁,滿面堆笑,作揖道:“我家老爺讓我來請曾公子去宅裡用早飯,這兩個食籃是送給曾公子令堂和妹妹的食物。”說著,讓府上幫傭的二漢把食籃挑上船。
曾漁便向母親說了一聲,又對夏楮皮道:“夏朝奉,勞你再等一時三刻。”
“好說好說,曾公子只管去,我等得,我等得。”
紙商夏楮皮見呂翰林派管家請曾漁去用飯,還送了食籃給曾漁的母親和妹妹,禮數著實周到,顯然呂翰林對曾漁比較看重,夏楮皮為人本就熱心,豈會有不等曾漁的道理。
曾漁隨呂府管事上岸去了,曾母周氏和妞妞喝粥,那兩個食籃暫不能動,要等曾漁回來再說。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曾漁回來了,呂府管事又送到埠口,貌甚恭敬。
曾漁上了船,對夏楮皮道:“夏朝奉,勞你久等了,我們動身吧。”又向岸上的呂府管事拱手道:“勞煩管家帶話,晚生多謝呂老先生,晚生若回永豐,定再登門拜見聆聽教誨。”
兩條竹篙一前一後,木船離開永豐縣城南門碼頭,向六十里外的信州出發了,船艙裡的曾漁請夏楮皮一起品嚐呂翰林府上送來的吃食,兩個食籃,其中一個籃子有兩筒梧峰雲霧茶和五斤土糖,另一個籃子裡是四樣菜餚和四樣糕餅,都頗精緻,口味亦佳——
紙商夏楮皮嘖嘖讚歎說:“今日託曾公子的福,我老夏也能嚐到翰林呂府的美食。”